正文

《愛情與榮譽》第十一章(3)

愛情與榮譽 作者:(美)蘭德爾·華萊士


“治一治這個小婊子,比阿特麗斯,”娜塔莎·米特斯基說。那個臉上罩著帽子的侍女動彈了一下,卻猶豫著。

我端坐在那里,想起戈爾洛夫在克里米亞一家酒館里的經(jīng)歷。一個女招待想偷他的手表,他一拳頭把人家的鼻子打破了,這我是親眼所見?,F(xiàn)在他那只手會不會給這個小不點兒來一拳?(那個女招待員的個頭跟戈爾洛夫差不多大。)想到這里我不禁全身打顫??墒遣坏葹?zāi)難降臨,夏洛特站了出來,抓住澤普莎衣服后面的一根帶子,把她拖到了女士們中間,像抱玩具似的抱著她,說:“哦,你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漂亮,傻姑娘,你的頭巾都亂了!”她拽住澤普莎頭上的假發(fā),讓卷發(fā)遮住她瘦削的臉。驀然之間又有三雙手落到了澤普莎的身上,她不停地扭動著身體。她們給她澆香水,撒脂粉,用口紅涂抹她的臉--這些婦女用品都是從收藏著的珍寶匣里拿出來的--毫不憐憫地毀壞她的容貌。

澤普莎假裝反抗。她踢著,哭喊著救命。她越是掙扎,折磨她的人越是高興,看到這個場面她更來勁了。與此同時,只有那個沉默寡言的侍女和尼孔諾夫斯卡婭夫人在一旁沒有動手。那個侍女的雙手緊握著,藏在鋪蓋里面,臉上遮蓋著女式帽子。坐在戈爾洛夫右邊的尼孔諾夫斯卡婭夫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們。她濃密的頭發(fā)緊貼在臉頰上,呈波浪形的曲線,只露出高大的鼻子和厚厚的嘴唇。那樣的鼻子和嘴唇要是生在別人的臉上可能很難看,但跟她的五官搭配起來有一種異國情調(diào),很性感。她的眼睛在長長的睫毛后面閃動著。她就這樣看了我們好一陣子,而我們則不斷地用眼光向她表示我們已經(jīng)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終于開口說話了。“先生們,”她的聲音沉靜而堅決,盡管有周圍的喧鬧我們?nèi)月牭煤芮宄?,“你們一定是富有?jīng)驗的旅行家。打過那么多仗,還跨越了歐洲,從千里迢迢的……巴黎而來,是嗎?”

聽到這句話,在調(diào)逗的人中最不積極的安妮·謝特菲爾德完全放開了小不點兒,其他人也跟著松了手,傾聽我的回答。

“是一起從巴黎來的,”我說。“在此之前,我待在倫敦?!彼^續(xù)瞪著我,我只好接著說:“當(dāng)然我還得坐船跨過大洋。不過我覺得那一次根本算不上是旅行,簡直就是讓我害了一場大病,因為我一路上都暈船?!?/p>

尼孔諾夫斯卡婭微笑著,但似乎并不覺得十分有趣?!澳銈冊诎屠枰娒媸乔珊希€是事先安排好的?”

她這時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戈爾洛夫,于是戈爾洛夫回答道:“我想是巧合。我們參加了對土耳其人的戰(zhàn)斗之后便離開了部隊,沒有別的計劃,只是觀光旅行。斯威特當(dāng)時還只是個孩子,我想他需要我照顧他。后來他去了倫敦--那是個罪惡的淵藪--但我只敢待在巴黎,靠自己打仗掙來的酬金勉強過日子。他從倫敦回來的時候正趕上我花光了錢。我們決定充當(dāng)俄國雇傭兵去賺一筆錢。一路上,他出錢,我出技術(shù)?!?/p>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戈爾洛夫主動地向別人和盤托出這么多的秘密。但是這位女士的問話方式有些特殊--溫柔當(dāng)中帶著濃厚的興趣--這才使得他那么坦率。

“可你們不只是一般的熟人,對吧?”她追問著?!澳銈冊谕粋€團里當(dāng)兵打仗,所以是親密的戰(zhàn)友?”

我不知道她從哪里打聽來這么多關(guān)于我們的消息,因而感到有些不自在。她瞥了我一眼,又轉(zhuǎn)過臉去看著戈爾洛夫。戈爾洛夫告訴她:“不只是在一個團,我們還睡在同一頂帳篷里。在戰(zhàn)斗中我一看到他發(fā)狂,就把他拉到我的身邊保護起來。一個士兵跟最瘋狂的人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上帝保佑瘋子?!?/p>

她點了點頭,仿佛從這句戲謔中悟到了某種深刻的東西。

娜塔莎似乎聽厭了他們的談話?!鞍涯隳翘赜械牟杞o我們來一點吧,斯威特拉娜!”她說。尼孔諾夫斯卡婭夫人打開火爐旁邊壁板里的一個柜子,拿出一個小籃子,從籃子里取出一個茶炊,將它掛到爐子上面的釘子上。茶炊里一定裝著熱水,因為它沒過多久就冒出了熱氣。我看了一眼謝特菲爾德小姐;她感覺到我的眼光,也回望了我一眼,然后又馬上低下頭去。

“喝茶嗎,二位先生?”尼孔諾夫斯卡婭夫人一邊給其他人分發(fā)茶杯,一邊問道。

“謝謝,我不要,”我說。“我們馬上就要到外面去了?!?/p>

“那么,來點白蘭地?”她說。“我是專為你們帶來的。既然你們要到外面去,喝點白蘭地可以暖暖身子?!?/p>

因為現(xiàn)在還是早晨,我謝絕了。戈爾洛夫接過一滿杯。她眼睛盯著他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我用拳頭的下端捶了一下壁板,外面是車夫的座位。雪橇停了。我們聽到車夫的跟班爬了下來,接著門開了。一陣寒風(fēng)伴著亮光涌了進來,女士們趕緊縮到斗篷里。我拉緊身上的斗篷,走了下去,戈爾洛夫跟在我后面。

寒氣刺痛了我的鼻子,陰天的光亮讓我兩眼流淚。我們已經(jīng)遠離了城市;雪橇比我想像的要快得多。戈爾洛夫和我來到后面,去看那兩匹系在尾部的馬。車夫跟班跟在我們后面,毫無遮蓋的臉和手凍得通紅。我們發(fā)現(xiàn)牲口很暖和,嘴上直冒熱氣,也很有精神。戈爾洛夫用俄語向那個跟班下達了命令,然后對我說,“我要去方便一下。”我跟他一起朝后邊路旁最密的一簇樹林走去。我一邊走一邊取下手套,手立刻凍得發(fā)痛。我說:“那些下人連手套都沒有,怎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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