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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受命(2)

林海雪原 作者:曲波


是在一個晚上,軍區(qū)司令部和政治部與區(qū)黨委來了一個特急的命令。區(qū)黨委的社會部長和政治部的保衛(wèi)科長把這份命令親手交給了少劍波。

一個繁重的擔子落到年輕的武工隊長的身上。

是煙臺市地下黨組織出了一個叛徒姜吾,把全部黨組織的秘密告訴了敵人。黨的組織被破壞了!黨的同志二十幾名被捕了!這些同志的生命危在瞬間,營救他們脫險是一個刻不容緩的特急任務,必須在三天以內完成這一任務。要刺進日寇的屯兵重地碉堡林立的煙臺市,要打破敵人高墻鋼鎖的特別監(jiān)牢--一四八號炮臺。

少劍波和他的戰(zhàn)友們曾在這一艱巨的任務中創(chuàng)造了不平凡的事跡,因而結交了他這對來之非凡的“朋友”--鋼筆和金表。

……在麥浪似錦的煙濰公路上,走著兩個學生打扮的年輕人,一個是少劍波,一個是他的戰(zhàn)友王孝忠。他們正走著,走著,對面來了一個騎自行車的郵差。他們倆一咬耳朵,沉思的臉上露出了喜色。少劍波望望四下無人,向王孝忠投了眼色,兩人放寬了一點間隔,孝忠在左,劍波在右,在公路兩側麥田邊上并排前進。和郵差之間的距離愈縮愈短了。身強力大的王孝忠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郵差拉過來,攙架著走進了麥田,少劍波推著自行車隨后跟去。

來到一個亂葬崗,松樹野蒿,密密叢叢,墳丘累累,滿目荒涼。這里是絕少人跡,唯有群墳當中的望鄉(xiāng)廟內的紙灰和香灰,證明曾有人來吊祭過。

那郵差被嚇的仰倒在這個小廟旁的墳頭下邊,他只以為是綁票要錢,連連哀求道:“沒錢!只有幾個吃飯錢!”

少劍波一搖手:“別害怕,現(xiàn)在我問你:哪里去?”

郵差顫抖著答道:“福山縣……福山縣?!?/p>

“什么名?”

“趙富昌。”

“哪里人?”

“煙臺市?!?/p>

“離秦皇廟多遠?”

“就是秦皇廟后永安街門牌三十五號。”

“家中有什么人?”

“只有婆娘和十二歲的兒子小柱子?!?/p>

“今天去什么時候回來?”

“當天趕回!”

“福山有朋友嗎?”

“有個朋友馬貴。”

“干什么的?”

“同行?!?/p>

“你老婆認識他嗎?”

“一次沒到我家去過,不認識?!?/p>

“說實話!”王孝忠眼一瞪,有些粗鹵。少劍波搖搖手制止他。

郵差又疑又驚慌:“老總,先生……”不知稱什么好了。

“是真話!去年冬月才認識的。

要有半點說謊天打五雷轟?!?/p>

“你識字嗎?”少劍波問。

“初中二年,當過教員,如今……”

“那太好了!”少劍波拿出紙筆來,遞給郵差,“我說什么你寫什么,明白嗎?”

“好!好!”

少劍波說著,讓郵差寫成一封信,然后和藹地對他說:

“對不起!請你先委屈一時,事成重謝。請把你的制服和通行證借給我?!?/p>

郵差顫顫抖抖地脫下了郵差服。

少劍波變成了一個郵差,騎著自行車直奔煙臺。王孝忠和郵差留在這片荒涼陰森的野地里。

下午三點,少劍波到了趙富昌的家。

“大嫂好!”少劍波滿面笑容親親熱熱地向趙富昌的老婆問候著,好像很親近而熟悉的樣子。

趙富昌老婆也親親熱熱地隨口答應說:“好哇,大兄弟!”

可是兩只眼睛緊盯著這位不熟的客人,由親熱而轉為打量,由打量的神情上,顯然看出她在緊張地追憶和辨認。由于她對客人越看越生疏,因此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不好意思的樣子,又想問,又不好意思問:“大兄弟!您是……”

“大嫂不認識了吧?”少劍波笑嘻嘻地說。

“哎呀!大兄弟!我這人真沒用,我忘了大兄弟的名啦。”

少劍波哈哈大笑起來,“這不怪你大嫂,我沒來過。”說著,把制服郵包向著她顛了兩顛,開玩笑地說:“大嫂,看看,不認人認‘票’就成,這是大哥的制服郵袋吧?”

當大嫂確認出是自己男人的東西時,不好意思地笑道:

“喲!大兄弟,我早就認出來啦!這車子我也認識。您可別見我的怪?!?/p>

少劍波便哈哈笑騎來,隨手從信袋里拿出一封信來,剛要遞給她,忽然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跑進來,看了少劍波也愣了神。少劍波馬上問她道:“大嫂,這是小柱子?”

“是呀!快給叔叔問好?!彼裏崆榈卮咧≈?。

少劍波把信遞給他,“來!看看爸爸的信。”

小柱子吱地把信撕開,念起來:

賢妻:

我今天路上喝點冷水鬧了肚子,今天不能回去,住在我常對你說的朋友馬貴家,這趟差由馬貴兄弟代勞,到家好好招待,切!

切!

愚夫趙富昌三個人坐在炕頭上閑話了一陣,少劍波以到街上看看為由,走到秦皇廟周近,在一家正對秦皇廟西北角的小飯鋪,要了一壺茶,兩盤瓜子,慢慢消閑地看著那秦皇廟。

滿院松柏樹和楊樹,包圍著高大古老的廟宇,前后四層大殿,一丈五尺多高的圍墻,上面蓋著綠色琉璃瓦。西南角有一座石砌的三層大碉堡,兩層被圍墻擋住,上面只露一層,這就是一四八號炮臺。先前駐偽軍一個中隊,現(xiàn)在是監(jiān)押著被捕的同志的監(jiān)獄。

少劍波精心細意地研究了這個大廟,深怕漏掉了一點。從四點一直到七點,他的眼一分鐘也沒看對他無用的東西。

太陽西沉,十輛滿載日本兵的卡車,由郊外通過廟墻下駛向街里。又有十輛,從街里通過廟外駛向郊外?!岸ㄊ菗Q外圍碉堡警戒的?!鄙賱Σㄟ@樣想著。

天黑了,小鋪要上板。這里是七點半上板,八點戒嚴。大廟的周圍增設了兩個游動哨,沿著廟圍墻往返巡視,這證明敵人夜間對這座大廟的戒備是十分嚴密的。少劍波只好離開,沿廟墻絕少人走的地方轉了一個圈,因為他穿的郵差服,崗哨也沒有介意。

七點四十分少劍波回到趙富昌家里,那婦人熱情地招待他吃飯。少劍波說明在外邊吃了,其實只是喝了點水。他心里想:“廟里到底什么樣?”因無辦法進去,很感焦慮。但時間太緊,守備又嚴,想不出辦法進去,便辭了大嫂,要在戒嚴前出市。剛走到院子里,突然街門一敲,走進四個警察,吹胡子瞪眼地問:“有外人沒有?”少劍波一下急了,幸虧天黑了對方看不出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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