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體驗告訴我們，太陽在農(nóng)場這種地方喜歡做慢速降落，可夜晚又來得突然。

蘭夏在被安排的客房里坐了一會，她恍惚覺得，剛下車，立刻就要吃晚飯。

樓梯傳來蘭夏那雙白羊皮皮鞋踏在木板上的聲音。泰勒夫人接到信號，馬上把那兩個農(nóng)夫從后門轟走了，草草給他們盛了食物打發(fā)掉。煤氣燈點燃，晚餐開始。

泰勒婦人樂哼哼地把該擺置的東西擺置好，先拉開主人位的凳子自己坐下了。

“我感覺你的頭發(fā)變黃了點?！?/p>

“哪有？我頭發(fā)本來就這么黃的啊?！?/p>

“是不是你們流行喝那種東西，叫什么？茶？那個印度人的東西？”

“媽媽，那是印度支那，中國。”

“我分不清遠東那些地方。我對你們倫敦人干的事情不感興趣，我討厭跟風。雖然這盞燈是在倫敦買的。燈，對，就是這座倫敦買來的燈！讓你的頭發(fā)顏色看起來怪怪的！”

這頓晚餐太過豐盛，對三個人和一個農(nóng)場來說。

蘭夏她以為吃點水果和糙麥片就很好，沒想到有那么多肥胖寬大的肉，輕輕叉一下都會發(fā)出嘟嘟響。

“你們平時也走得這么近嗎？”

“你說我和蘭夏？是的，媽媽。”

“不是男女朋友，不應該走近。會被人誤會。”

Noel和蘭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等他們兩個人開口，泰勒夫人就自己說道：“你們不會已經(jīng)是男女朋友了吧？當然不會，我真會開玩笑?！?/p>

她這么一說，倒讓蘭夏和Noel都很不好意思了。

“法蒂瑪呢媽媽，她怎么不來吃飯？”Noel問。

“她說她不餓，讓我們先吃?！?/p>

Noel攪了攪自己的勺子?！拔疫@一次的假期有六周，很長的?！?/p>

“你說過啦，我多高興啊。為什么這么長？”

“因為他們都把士兵派到法國去了?！币б粔K肉又道，“所以，我想讓法蒂瑪能學點東西?！?/p>

蘭夏補充說，我們差一點就被派去日本，但泰勒夫人沒聽見。

“讓蘭夏小姐教法蒂瑪？”

“對啊，媽媽?！?/p>

“用不著在她身上浪費時間——蘭夏小姐，你能教什么？”

“能教她朗誦，寫字。還有刺繡。如果她想的話，我還能教她跳舞?！?/p>

“您真是多才多藝！——這些東西，您是在哪學會的？你父母一定從小就給你請專門的家庭教師吧？”

“沒有家庭教師，我都是自學的。那些教我的人也不收錢?！?/p>

蘭夏笑，也攪動她的勺子。她猜到她的回答會讓泰勒夫人失望，下午的時候她已經(jīng)體驗過一次了。泰勒夫人也覺得，哪怕是直接去問她的身世也沒有意義，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但她還是站起來，要給蘭夏倒牛奶。牛奶顏色醇正。

我們和Noel都知道蘭夏自小厭惡牛奶。Noel說，“不，媽媽，她不喝牛奶！”

奶已經(jīng)倒出半杯，泰勒夫人尷尬收手。但你猜不到她怎么會想到那個方向上。

泰勒夫人說，“我不是因為牛奶是自己農(nóng)場產(chǎn)的才讓你們喝的！”

她有些傷心，老老實實走到廚房里去端胖胖的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