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梅薩把《情深似?!分械摹馔肝淖帧g了出來。三個人盯著一張謄寫著翻譯文字的白紙,半晌無話。他們看到了“授記”兩個字,看到了“授記”下面的文字和接下來的“指南”。
智美指著“授記”疑惑地說:“這就是‘七度母之門’的內容?”
梅薩說:“‘授記’不是內容,是關于內容的提示和授權,也是伏藏的標志?!?/p>
香波王子點點頭,無奈地說:“也許我們現(xiàn)在才開始接近‘七度母之門’。”
梅薩說:“可它怎么是一首情歌呢?”
“是情歌就對了,如果不是倉央嘉措情歌,‘授記’給我這個倉央嘉措專家干什么?”香波王子走過去,擰小電視的聲音,然后唱了起來:
茂密的樹林深處,
是我告別姑娘的地方,
除了畫眉鳥兒,
沒有人知道我的悲傷。
風雪吞沒了少年倉央,
門隅澩下魔鬼的山岡。
“請注意我的音調……”
梅薩語速飛快地說:“我們已經(jīng)注意到了,你的音調絕對是當年倉央嘉措的音調——雖然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倉央嘉措當年就是這么唱的。我知道,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會唱,別賣弄啦,你快說為什么倉央嘉措情歌會成為開啟‘七度母之門’的‘授記’?”
香波王子身子朝后靠向椅背,有點拿捏地說:“說,也是賣弄啊?!?/p>
梅薩拍他一下:“那就賣弄吧?!?/p>
“這是倉央嘉措最早的情歌,也是他最早的愛情經(jīng)歷,情歌里的姑娘,就是比倉央嘉措大兩歲的瑪吉阿米。”香波王子看梅薩眼睛亮亮地忽閃了一下,又說,“‘瑪吉阿米’這個詞匯是倉央嘉措的一個創(chuàng)造,知道它的真實含義嗎?”
梅薩焦急地說:“你就直接說吧,別問我們,我們即便知道,也是皮毛?!?/p>
“‘瑪吉阿米’有很多翻譯,‘未生娘’、‘少女’、‘佳人’、‘嬌娘’等等,直譯應該是‘沒有生養(yǎng)我的母親’。但在倉央嘉措這里,‘瑪吉阿米’有著特殊的含義,那就是:雖然沒有生養(yǎng)我、恩情卻像阿媽一樣的情人。倉央嘉措1683年出生在西藏山南門隅烏雞嶺寺邊的一個農民家里,三年多后,被認定為圓寂于1682年的五世達賴喇嘛阿旺洛桑嘉措的轉世靈童,五歲開始學習文字,不久就離開母親,進入措那宗米拉山口下的巴桑寺,在攝政王親定經(jīng)師的監(jiān)護下開始學文字讀經(jīng)書。他是一個心靈豐富、感情熾熱的人,那么小就離開母親,相伴著青燈黃卷的枯寂,于是便把對母愛的渴望和對情愛的渴望混同在了一起。在他心目中,真正的愛情都帶著母愛最飽滿的溫情和無私,所有的情人都具有母親最親切的面影和舉動。他恰到好處地用‘瑪吉阿米’來稱呼他熱愛的姑娘,顯得既光明又曖昧,既親情又愛情?!?/p>
梅薩說:“你是說作為喇嘛,他從小就是一個不守清規(guī)的叛逆者?”
“不,他沒有叛逆,他只是順其自然。有一些因素你恐怕沒有想到,藏傳佛教寧瑪派的僧人是可以結婚的。甚至在有些地方,出家和在家沒有太大區(qū)別。倉央嘉措出身寧瑪世家,父親扎西丹增(吉祥持教)得到過無上密宗傳續(xù)。母親才旺拉姆(自在天女)是婚姻明妃——既是妻子,也是修法女伴。倉央嘉措雖然從小就被認定為五世達賴喇嘛的轉世,但對男女性愛一點也不陌生。他在巴桑寺時,除了監(jiān)護他的經(jīng)師,誰也不知道他是轉世靈童,他的行動是自由的。他常到澩下這個貧民富戶聚集的村莊和男孩女孩們玩耍,偶爾還可以穿過米拉山口,回家看望父母和同村的玩伴。那時的倉央嘉措長相俊美,性情開朗,而且情感早熟,率性而為,姑娘們沒有不喜歡的。我是說,生活,所有宗教和世俗的生活他都有深深的投入。他的童年飽滿而歡喜,除了對母親的思念常常會使他陷入憂傷之外,刻板的寺院和他的達賴喇嘛身份都沒有過多地限制他,他的天性按照自己的邏輯蓬勃起來。他需要姑娘,姑娘也需要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