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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子寫得實在是太慢了。我每天都在催她──我這么做可不是人類說的什么敬業(yè)，我是在找理由與老虎交談，談天仙子的書，就成了我和老虎通電話的理由。從天仙子的書談開去，老虎成為我無話不談的朋友。而且，我特別盼著有一天，他能突然對我說點什么。

有一天，老虎十分鄭重地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對我說，不能光把寶押在這一個戲上，得想辦法再抓一個戲，抓一個境外拍攝的戲。說這是“上面”的精神。人類所指的“上面”無非就是哪一級的領(lǐng)導。我表面上很認真地聽老虎講著，實際上我在悄悄地看著他那英俊的臉，琢磨著他的長長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我簡直看得入了迷，以至他在跟我商量什么的時候我還在點頭。

“你在想什么呢？”他的嘴角露出譏諷的微笑。

“沒……我沒想什么……你說什么？”

“還說你沒想什么！那你怎么沒聽見我說什么啊？我在說，咱們做境外拍攝的這部戲，最好是一部女人戲。真正的女人奮斗史，最好是推出我們B城的阿信，要陽光向上，不要那些亂七八糟的，懂嗎？”

我點了點頭，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懂。不懂得他說的“亂七八糟”是指什么,更不懂什么是“我們B城的阿信”。

“像咱們這樣的大型國企公司，一定要保持品格，無論社會上搞什么名堂，咱們都要堅守。”

“堅守什么??？”我迷惘地看著他。

他驚奇地看了我一眼，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拔?，”他說，“你是在真空里活著呢嗎？”他皺著眉，上下打量著我，突然冒出一句話，“百合，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有種很奇異的氣息，真的，要是過去，說不定我會喜歡你……”

我很想問一句，那現(xiàn)在呢？可我忘了羊皮書上是怎么寫的了，在這種情況下，該不該問這樣的話，這樣的話，會不會讓人覺得愚不可及……在我猶豫的時候，他已經(jīng)轉(zhuǎn)成一副若無其事，堅不可摧的面孔了，好像剛才那一點點帶著柔情的話語不是從這個嘴巴里說出來的似的。他說：“百合，你現(xiàn)在必須馬上做一件事：找一個境外作者，為我們寫一部境外拍攝的電影。據(jù)我的情報，現(xiàn)在很多公司都在蠢蠢欲動尋找境外合作了，我們要走在前面?！?/p>

這回該輪到我皺眉頭了，“……可是，我上哪找這樣的寫手啊？我怎么會認識這種人?。俊彼π?，“很簡單，天仙子。天仙子肯定有這樣的朋友。”我本來想問，為什么你不找她啊，你不是也認識她嗎？可我又忍住了。哦，羊皮書！羊皮書上好像說，凡是在這種情況下，領(lǐng)導們都不會親自出面，領(lǐng)導們一定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領(lǐng)導要指使小卒子做這樣的事。好吧，我找天仙子，好吧我找。

天仙子倒是好說話，立即介紹了一位從外邦來遠東旅游的小姐，叫做番石榴。在這座城市北面的一間茶舍里，我和老虎一起會見了番石榴小姐，已經(jīng)是深春了，番石榴穿一件薄毛衣，不一樣的是，她的領(lǐng)口開得極低，露出了一半乳房。我看見老虎的眼睛不時瞟向她的乳房，我憤憤不平地想：哼，她的乳房，比我差多了，只不過她敢露我不敢露而已。我一定也要買這樣一件低領(lǐng)的薄毛衣。我問她，“這毛衣在哪買的？”她回答：“在我生活的摩里島?！彼@樣回答的時候眼神里帶著一種暗暗的驕傲。我暗想，這輩子我一定要去趟摩里島，她好像聽懂了我的心里話似的，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說：“將來你去摩里島，我?guī)闳ベI，我看B城這里好像還沒什么這種性感一點兒的衣裳。特別是春秋裝。”她當著老虎說這樣的話，簡直是肆無忌憚，然而老虎似乎司空見慣似的，一點兒也沒覺得別扭，倒是我害羞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