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處理(3)

追逃 作者:石鐘山


 

關于對兩個人的處理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兩天以后,一種更為不利的說法在中隊悄然傳播著。 幾個戰(zhàn)士在洗漱間里洗臉,有人忍不住說了一句:乖乖,聽說五十萬呢!另一個說:那么多錢,得用什么裝???有人就說了:你老帽兒吧,現(xiàn)在的錢不用點現(xiàn)金,往卡里一存就行了。 這時,劉春來和李林端著臉盆走了進去,說話的戰(zhàn)士立刻噤了口。兩個人不知他們在說什么,一頭霧水地望著眼前朝夕相處的戰(zhàn)友?;貋硪院?,兩個人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把自己關在宿舍里不愿意見人。剛開始,戰(zhàn)友們輪流著前來勸慰,一只只手重重地拍在他們的肩上說:這次是馬失前蹄嘛!沒關系,你們倆以前立過那么多次功,就算將功補過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面對戰(zhàn)友的勸慰,他們只能感激地笑一笑。戰(zhàn)友們走了,他們的心依然沉重著。戰(zhàn)友可以輕描淡寫地勸慰他們,然而,這次押運的失利,對他們來說畢竟是一件恥辱的事情,這是他們的失

職。他們高興不起來,但戰(zhàn)友的勸慰還是讓他們感受到了一份友誼。 此時,正在有說有笑的戰(zhàn)友見倆人進來,便噤了口,沖二人尷尬地笑笑,就陸續(xù)地出去了。 兩個人當時也沒有多想,沖戰(zhàn)友的背影點點頭。劉春來刷完牙,就去洗臉,然后猶豫著又把牙膏擠在了牙刷上,他沖李林說:我剛才沒刷牙吧? 李林也恍恍惚惚地望著他說:可能刷了,也可能沒刷。 劉春來就把牙刷放進了嘴里,李林也跟著又把牙刷了一遍。總之,兩個人頭重腳輕地從洗漱間回到了宿舍。戰(zhàn)友們已經(jīng)上床了,但仍有人在議論著:你們說,這事能是真的嗎?另一個說:人心隔肚皮,不好說。還有人說:我覺得八九不離十,要不然老孟怎么能跑出去?咱們也押過犯人,咱們的犯人咋就跑不掉。 劉春來和李林走進來時,聽到人們議論的尾聲,仍沒聽出什么來,只覺得臉紅心跳,然后就心虛氣短地上床睡覺了。

直到又一天的傍晚,三班的同鄉(xiāng)趙為民把兩個人拉到中隊外的一片小樹林,急赤白臉地說:你們知道全中隊的人都在議論你們什么嗎? 劉春來和李林睜大眼睛,神色緊張地望著眼前的趙為民。 趙為民低下頭,看著腳下的一塊土坷垃:你們到底收了老孟多少錢? 兩個人聽了趙為民沒頭沒腦地問話,就怔在那里,他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但還是不明就理的樣子。 趙為民看著他們,猛地就把倆人抱住了,真誠而堅定地說:你們要真的拿了老孟的錢,就給組織退回去吧。組織要是調(diào)查出來,這可是犯罪呀!要坐牢的。咱們是同鄉(xiāng),我才這么勸你們。 劉春來和李林直到這時才清醒過來,他們抓住趙為民的胳膊,異口同聲地說:你說什么?他們以為我們收了老孟的錢,故意把他放跑的。 趙為民點點頭:聽說這事是從毒販的嘴里說出來的。上次和老孟一起抓住的那幾個犯人也打算收買公安來著,據(jù)他們交待,老孟肯定是收買了押解人員,否則根本跑不出去。

兩個人聽到這里,頭上如同響起無數(shù)個炸雷,轟轟隆隆的巨響從此震撼著他們整個的生命。 他們幾乎跑步?jīng)_進中隊的會議室。中隊長、指導員還有幾位排長正在研究關于兩個人的處理意見。兩個人忘記了喊報告,就一頭撞進了中隊部,所有的干部都吃驚地看著他們。 劉春來漲紅了臉說:中隊長、指導員,我們沒收逃犯那五十萬。我們真的沒收。 李林也說:我們要是收了逃犯的錢,你們就槍斃我們。 中隊長就站了起來:支部正在研究你們的事,你們收受逃犯的錢只是傳說,我們要的是證據(jù)。沒有證據(jù),我們是不會輕易下結論的。 邢指導員也說:你們先回去吧,對你們的處理意見一定會有的,中隊說了也不算。我們還要報請支隊批準,因為這次逃跑的犯人是重犯,公安機關為此跟蹤了十幾年,所以,我們還得聽取公安機關的意見。你們回去吧,上級有了處理決定,我們會找你們談的。 兩個人只能向門口走去,劉春來仍沖屋里的人說:我們真沒拿逃犯的五十萬。

李林也說:我還是那句話,我們要是收了逃犯的錢,哪怕是一分錢,你們就槍斃我們。 兩個人一肚子委屈地從中隊部走了出來。天還是那個天,中隊還是那個中隊,可他們的心境已是今非昔比。昔日的中隊就是他們的家,無論是訓練還是執(zhí)行任務,他們都是生龍活虎的。現(xiàn)在,一切都離他們遠去了,一連幾天,戰(zhàn)士們不是訓練就是執(zhí)行任務,宿舍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他們趴在桌子上,寫完事情的經(jīng)過,就開始寫檢查,寫了一遍又一遍??帐幨幍乃奚犰o得有些可怕,李林拿在手里的筆掉在地上,驚得兩個人猛地一怔。 兩個人癡癡呆呆地坐在馬扎上,面對著一張張空空的床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了一種想哭的欲望。

突然,李林站起身,把自己的襯衣撩了起來,一用力,撕下一塊布,平攤在床上。劉春來不知他要干嗎,怔怔地望著他。 李林似乎已下好了決心,他把中指放到嘴里,眉頭都沒皺一下,便咬破了手指,然后舉著中指在那塊布上寫下了一行字:我是清白的。 寫完了,他把那塊布遞給劉春來。劉春來看見那幾個字,內(nèi)心的熱血也被激蕩起來。他也咬破中指,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心聲:我要戴罪立功! 這份血書被兩個人送到了中隊。 中隊長和指導員望著這份血書久久沒有說話。指導員找了個信封,很仔細地把血書收了起來,然后說:你們的心情,我們會向上級組織轉(zhuǎn)達。 兩個人望著中隊長和指導員表情堅定地說:只要讓我們配合公安機關,把逃犯抓回來,組織怎么處理我們都行。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的眼里就閃出了淚光。 中隊長為難地搓著手說:這兩天你們的處理決定就會下來了,有些事情不是我們中隊一級的領導就能做主的。說不定,我們中隊一級的領導也會受到相應的處分。 兩個人抬起頭,搶著說:這事是我們造成的,和你們中隊領導無關。 中隊長勉強地笑一笑:你們立功,我們光榮;可你們失誤,我們也有責任啊。 從中隊部出來后,他們才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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