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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遼沈戰(zhàn)役:死亡的開端(25)

解放戰(zhàn)爭(1948.10-1950.5 下) 作者:王樹增


廖耀湘打電話給鄭庭笈軍長,命令他立即派部隊前去通往沈陽的道路上搜索。

鄭庭笈軍長仍信誓旦旦地說,撤退沈陽的路上沒有敵蹤。

廖耀湘下達了全兵團向沈陽撤退的命令。

這一命令在二十六日深夜下達,規(guī)定二十七日拂曉執(zhí)行。

可是,連廖耀湘自己都認為,一切都可能來不及了。

潘裕昆軍長接到這個命令后告訴廖耀湘說:“這是很危險的?!绷我嬲f:“這是衛(wèi)總司令的命令?!迸塑婇L“聲音顫動”地表示:“我將盡我的力量去做?!?/p>

廖耀湘在這場戰(zhàn)役中犯了太多的錯誤:攻擊黑山和大虎山的時候,他舍不得使用最精銳的新一軍和新六軍,讓作戰(zhàn)力并不強的第七十一軍去進攻,結果因為攻擊未果嚴重耽誤了突圍時間。在已經(jīng)意識到東北野戰(zhàn)軍主力合圍而來的時候,他在向哪條路突圍的選擇上猶豫不決,再三反復,如果他在第一時間果斷地選擇,并在事后始終堅持,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在預計向營口撤退的路上,一個小小的獨立師就導致他認為撞上了林彪的主力,他在國民黨軍中服役多年的經(jīng)歷使他形成了某種思維定勢,他無法設想也無法理解一支小部隊怎么能夠毫不猶豫地以卵擊石。在到達新編二十二師師部之后,也許是認為自己到了老部隊便安全了,他竟然用明語在電臺中呼叫和調動部隊——有史料證明,廖耀湘的呼叫全部都在東北野戰(zhàn)軍的監(jiān)聽之中,他呼叫的電臺出現(xiàn)在哪里,哪里就會受到攻擊——先后畢業(yè)于中國黃埔軍校和法國陸軍大學的廖耀湘,在一九四八年的初冬時節(jié)里表現(xiàn)失常了。

此時,東北野戰(zhàn)軍第一、第二、第三、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縱隊和炮兵縱隊,對合圍在黑山、大虎山以東、繞陽河以西、無梁殿以南、魏家窩棚以北約一百二十平方公里范圍內(nèi)的廖耀湘的五個軍,展開了大規(guī)模的分割和圍殲。其中,第一、第二、第三(附屬十七師)、第十縱隊和炮兵縱隊由黑山、大虎山正面自西向東突擊;第七、第八、第九縱隊由大虎山以南向北突擊;第五、第六(欠十七師)縱隊由二道鏡子、繞陽河自東向西突擊。

廖耀湘在新編二十二師師部等待著二十七日拂曉的到來。

此刻,一個名叫齊一飛的戰(zhàn)士,在攻擊胡家窩棚的戰(zhàn)斗中身負重傷,他的戰(zhàn)友將他安置在距胡家窩棚不遠的一個村莊里。

齊一飛的家,在距胡家窩棚一里半的東尤屯。

齊一飛蘇醒后,首先想到的是連長李德山。在向胡家窩棚穿插的時候,按照打到誰的家鄉(xiāng)就向誰表示祝賀的老規(guī)矩,全連提出了“為解放齊一飛的家鄉(xiāng)而戰(zhàn)斗”的口號。連長李德山還特意說他應該回家看看,還說很想吃一頓他的家人包的餃子。但是,沖到胡家窩棚西面的開闊地時,出事了。一排炮彈打過來,李德山連長被炸倒。齊一飛正要上去救連長,另一排炮彈把他也炸倒了,他被埋在泥土里。當他掙扎著從泥土中爬出來,爬到連長跟前時,發(fā)現(xiàn)連長頭部中了彈片,滿臉是血。他想背連長去找擔架,剛站起來,就昏了過去。戰(zhàn)斗結束后,齊一飛被救下戰(zhàn)場。躺在擔架上他慢慢地醒過來,他問身邊的炊事員老劉,連長在哪里?老劉半天沒說話,只是流眼淚。天亮了,院子里又抬進來不少傷員,急救人員來回忙著,四周聲音嘈雜。齊一飛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熟悉,特別是院子里的那座鑲嵌著大大的“?!弊值挠氨诤痛箝T口的那棵老榆樹——這不是地主毛奎山的家嗎?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同志!咱東尤屯屯子小,不能叫你們?nèi)嫉轿葑永锶ィ笄逶绲淖屇銈兪茏锢?!”齊一飛聽出來了,這是屯西頭的齊貴田大爺。自己就躺在自己家的村子里!齊一飛讓炊事員老劉到對面的院子里去問問,那是不是自己的家。如果是,就告訴他爺爺,說他的孫子已經(jīng)參加了毛主席的隊伍,讓家里別掛念他,千萬別說他在這里,也別說他受傷了。不一會,老劉回來了,緊跟著,齊一飛聽見了爺爺?shù)拇笊らT:“齊一飛?那是我的大孫子!他在哪兒?”老劉把爺爺引進屋子的時候,齊一飛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他不想喊爺爺,不想讓爺爺看見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因為爺爺會心疼死的;他也不想因為這里是他的家鄉(xiāng),自己就被留下來養(yǎng)傷,他要跟著部隊走,死也要死在隊伍里,連長的仇還沒報呢!老劉返回到他的擔架邊,告訴他,家里一切都很好,土改時分了三坰好地和地主毛奎山家的幾間好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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