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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 7(3)

酒樓 作者:許春樵


這段日子一直有霧,柳陽湖籠罩在濃霧中像是被填平了,只有漁船上隱約的機器聲裹挾著柴油味破霧而出,齊立功才覺得湖還在。天德酒樓風(fēng)水好,好就好在濱湖臨水,齊立功不能容忍沒有湖的日子。一個霧霽天晴的早晨,心情很好的齊立功站在酒樓前那塊碑刻前,看著湖面上的點點漁舟對王韻玲說:“你馬上到荷葉街老屋庫房運煙酒,要是見到齊立言的話,叫他到酒樓來一趟,中午我請他吃飯。”

王韻玲來到荷葉街老屋的時候,齊立言正準(zhǔn)備出門轉(zhuǎn)轉(zhuǎn),他想去三里井考察廢品一條街,收破爛是他立足柳陽重出江湖的首選,當(dāng)然也不排斥去澡堂子里當(dāng)搓背工,去醫(yī)院當(dāng)臨終關(guān)懷的男護(hù)工。他的掙錢思路與別人不同,他覺得最掙錢的行當(dāng)往往是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聽說收破爛的有的能收到古董,有的能收到夾層藏著金條的鐵皮柜子,有的還能在香煙盒里發(fā)現(xiàn)行賄者送的金戒指,三里井早年收破爛發(fā)家的破爛王有的都娶上小老婆了。齊立言倒不是想獲得不義之財,也不是想娶小老婆,他是覺得這個行當(dāng)冷僻,又不需要多少本錢,稍有體面的人都不愿干,眼下自己作為一個與體面無關(guān)的人,他想從別人難以忍受的職業(yè)做起,也想讓那些對他抱有偏見的目光看看什么叫做腳踏實地。

在初冬有些清冷的空氣中,王韻玲看不出齊立言臉上災(zāi)難深重的失敗和痛苦,略顯灰暗的眼神中潛伏著一種不易覺察的攻擊性,王韻玲讀懂這眼神的意義后,就用抑揄的口氣對正在調(diào)試自行車鏈條的齊立言說:“姐夫,這下你終于自由了,自由了的男人既不要買菜,也不需要生爐子,就連飯都不想吃,是吧?”

齊立言將鏈條轉(zhuǎn)得呼呼直響,確診了不再掉鏈后,他站起身子看著有些不懷好意的王韻玲,說道:“你平時不叫我姐夫,我被你表姐除名了,你反倒叫起姐夫來了,這不存心擠對我嗎?誰不想生爐子做飯呢,可做好了又給誰吃呢,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你不也不生爐子燒飯嗎,反正你還欠我一頓飯呢,中午你請我吃吧!”

王韻玲看了一眼發(fā)貨單,招呼采購部兩個小伙子先將煙酒油鹽醬醋送到酒樓去,院子里只剩下兩個人隔著自行車對峙著,王韻玲反問齊立言:“誰欠你一頓飯了?”

齊立言無濟于事地搓著手上的油污:“你那天說只要把你表姐接回來,你就請我吃飯。我把你表姐接回來了,后來你表姐把我趕出去了?!?/p>

王韻玲反駁說:“我表姐是自己回來的,你是逼我表姐離婚自己才跑到外面去住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呀!”

齊立言不愿意任何人再拿離婚當(dāng)事說,于是對王韻玲說:“你又沒結(jié)過婚,這種事跟你爭論一萬年也不會有個結(jié)果,好了,中午我請你吃飯,去玉堂春面館吃蝦籽面。”

王韻玲見齊立言要請她吃飯,情緒好了起來:“你要是能經(jīng)常帶我表姐去吃蝦籽面,又哪會離婚呢。中午你也不請我了,齊總讓我告訴你一聲,中午他請你在酒樓吃飯?!?/p>

中午一見面,齊立功給齊立言遞上一支“中華”煙,用“朗聲”打火機給自己點著煙后,又將一綹火苗伸到齊立言的鼻子下面,在齊立言湊過腦袋點著香煙的同時,齊立功說:“老三,你嫂子說你這么多年來,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離婚,所以說,你聽我的沒錯,畢竟我經(jīng)歷過的事,比你見過的人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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