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立言租下的兩間房子曾是一個隱姓埋名十三年的殺人犯落腳的門面,那個強奸殺人的惡魔走街串巷收了幾年破爛,開了一個廢品回收站,賺了多少錢不知道,只知道年底被抓走前,娶了一個老婆,同時還霸著老婆的妹妹,生了三個孩子,殺人犯是被小姨子出賣后于年三十下午被抓走的。齊立言以每月一百八十塊錢的房租租下了兩間房子,里面一間做房間兼廚房,外面一間做廢品倉庫,房東說本來是要二百的,看齊立言戴著眼鏡,很像是一個有文化的人,估計不會干殺人放火的事,就少收二十塊錢,齊立言遞給嘴里裝著假牙的房東一支煙說:“謝謝你了,我其實一點文化也沒有?!奔傺婪繓|搖搖頭:“不過,怎么看你也不像壞人?!?/p>
四川侉子路遠沒回老家過年,齊立言在四川侉子的回收站花四十塊錢買了一輛舊三輪車。齊立言打算下午去工商局把公司注冊下來,然后先蹬著三輪走街串巷收破爛,等到對收破爛的行當了如指掌爛熟于心后,再坐守門面集中收購游動破爛王們淘來的廢品,滾動發(fā)展一段時間后,把公司做大做強,兩年后坐上柳陽破爛王老大的交椅,眼下的這些小的廢品回收站應該就是他牙齒縫間的小魚小蝦,隨時都會被他嚼碎。他被一種想象的前景和虛構(gòu)的輝煌激動著,全身上下就有了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然而,下午在工商局注冊時齊立言遭遇當頭一棒,那位還沉浸在過年情境中的工商大蓋帽很不耐煩地對他說:“你說你是下崗工人,發(fā)家致富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也得量力而行,你一開口就要辦公司,可你的注冊資金呢,驗資報告能拿得出來嗎,不要講十萬了,最少得有五萬吧,老總不是好當?shù)?。”大蓋帽還沒說完,桌上的電話響了,他對著電話寒暄了十多分鐘并對新年里麻將沒玩好耿耿于懷,在答應晚上去喝完酒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后,大蓋帽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繼續(xù)對齊立言說:“你收破爛就老老實實收破爛好了,成立公司有什么好處,要交稅,每年還要年檢、年審,麻煩得很,開一個收破爛的公司老板騙不到錢,也騙不到女人……”
齊立言被劈頭蓋臉澆了一盆涼水,心里也涼了,他不知道到哪兒去弄到注冊資金,不要說五萬了,就是五千也拿不出來。老爺子的錢不能要,大哥二哥的錢不想要,他愣在清冷的辦證柜臺前,問:“同志,廢品回收站總可以辦吧?”
大蓋帽說可以,你把身份證、下崗證拿出來,齊立言帶了身份證,但沒帶下崗證,下崗證在家里找不到了,他痛恨那東西,從不愿意承認自己下崗,大蓋帽說沒有下崗證就享受不到工商稅的減免,齊立言答應回家再找找,改日再來辦。
張慧婷這個年幾乎是被唱戲的母親周麗鳳綁架著度過的,年三十回到家母親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在二十三個候選人中篩選出了兩個,過年期間就安排你們見面?!睆埢坻眠€沒從離婚的陰影中緩過勁來,母親就為她挑起了候選人,這無異于在一個剛剛食物中毒的人面前又放了一盤有毒的蘑菇,男人是有毒的,而不稱職的男人就是女人生活中的毒藥。張慧婷十分抵觸:“媽,你要是逼我再去找男人,我馬上就走!”
周麗鳳拉住張慧婷的胳膊哭了起來:“我就你這么一個女兒,我和你爸老了都得靠你,你找不到好男人,過不上好日子,我和你爸還有什么指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