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伍
話說回來，入駐五號院附院的陳家鵠，雖然對這地方一百個不喜歡，但對提前下山來工作這件事心里是認可的。事到如今，退出黑室的夢想已經(jīng)沒有了，既然如此，還不如早點干出點業(yè)績，好讓人尊重。人微言輕，只有被人尊重了，他才可能去尊重他該尊重的人，比如回家會會惠子，看看父母。以他對教授的了解和認識，他覺得他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前次食言決非他本意--是不巧，被陸從駿撞上了。他對重慶不熟悉，但是相信下山后一定離家是更近了。他希望自己能盡快破掉一部密碼，好得個獎賞：回家去看看。
所以，入駐當天他便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半個下午看了好多資料。吃過晚飯，他想與教授做個交流，年輕的衛(wèi)兵嚴格遵守紀律，不準他邁出院門一步，那就只有委屈海塞斯到他這里來。他打了電話，海塞斯很快就來了，又給他帶來大量資料，把四面墻壁都掛滿了：重慶市區(qū)地圖、前線戰(zhàn)略圖、敵臺控制表、敵臺電報流量、敵情分析圖、統(tǒng)計表，等等，屋子里頓時有一種戰(zhàn)鼓四起、明槍暗箭在亂放的感覺。
海塞斯帶他走到一面墻前，指著敵臺控制表，介紹道：“目前我們控制了六套敵臺，其中四套是敵人軍事電臺，兩套敵特電臺。特一號線（標示為特1#，以此類推）電報流量不大，但表現(xiàn)異常。具體說來，在敵機來空襲我西郊軍工廠之前，敵特一號線幾乎沒有電報，特二號線電報流量高于往常。所以，我原來判斷特二號線跟空襲有關，但是空襲后敵特二號線沒有任何動靜，這讓我感到奇怪，因為按理說空襲后特二號線至少要向上面匯報空襲情況，該有電報的，但就是沒有，倒是之前在空襲前露臉甚少的敵特一號線意外的活躍?！?br>
陳家鵠問：“所以你懷疑特一號線跟空襲有關？”
海塞斯答：“是的?！?br>
陳家鵠認真地翻看一會兒電報，沉思半晌，緩緩地道：“特二號線，空襲之前電報多，這些電報我估計主要是報天氣情況的，空襲之后沒有電報，再次證明之前的那些電報是在報天氣情況。特一號線空襲之前沒電報，空襲之后反而電報劇增，說明它是負責實施配合空襲任務的，那些電報是匯報空襲戰(zhàn)果?？磥硖匾惶柧€才是真正的特務臺，特二號線可能是敵人空軍派出來的氣象臺?！?br>
一下說到了點子上！
敵特一號線其實就是薩根跟南京宮里的聯(lián)絡線，海塞斯早從后來薩根跟宮里的一系列聯(lián)絡中作出正確判斷，故意這么說是想考考陳家鵠，看他對敵情的分析判斷力。沒想到，他一針見血，一語中的，便估計他下午一直在研究這些特情資料，并且已有斬獲。
果然，陳家鵠找出一份材料，問教授：“我看前不久，也就是空襲我西郊軍工廠的次日，我方端掉了一個特務據(jù)點，怎么就沒有找到電臺？”
海塞斯說：“是啊，電臺肯定是有的，只是我們沒找到。我們把人家窩都端了還沒有找到，說明他們至少有兩個窩，電臺在另一個窩里。那個窩在哪里，陸所長也知道，可就是端不了。”
“為什么？”
“因為在美國大使館?！?br>
“美國大使館？”
“是的，那里面有一個叫薩根的人，是使館內(nèi)的報務員，被日本特務機構收買了?！?br>
這是陳家鵠第一次聽見薩根的名字，不覺好奇地問教授，薩根是誰。
海塞斯搖著頭，嘆了口氣說：“我感到很慚愧，此人竟是我的同胞。我在替中國人民抗日，他卻在毀我的事業(yè)，真是荒唐?！?br>
陳家鵠看他真的面露愧色，上前安慰他，“別說是你的同胞，就是我的同胞都有當漢奸的。在我回國之前，經(jīng)?？吹劫F國報紙上諷刺我們中國人，說這兒的漢奸和勇士一樣多。”
海塞斯笑笑，說：“以我來中國后僅有的見聞看，我認為這不是諷刺，而是事實。蔣先生是主戰(zhàn)的，不惜炸開黃河與敵人同歸于盡，精神可嘉，但反對蔣先生降和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過。是戰(zhàn)，是和，中國正走在十字路口?！?br>
“不可能和的?！标惣淫]斷然地說。
“為什么？”
“中國太大，鬼子吞不下去的。大有大的難處，什么人都有，人心渙散，人面獸心，不團結，狗咬狗。但大也有大的好處，餓死的駱駝比馬大，要讓四億中國人都服輸，跪地求和，比登天都還難。再說了，要是求和，也不需要興師動眾輾轉到這兒那兒的，這個架勢就是要戰(zhàn)到底的架勢，重慶不行了撤到貴州，貴州不行了去西北，中國大著哪。你看，這篇文章就說得很透徹。”說著，陳家鵠從抽屜里翻出一本白皮小冊子遞給海塞斯，一邊背了一大段，“中國在戰(zhàn)爭中不是孤立的，這一點也是歷史上空前的東西。歷史上不論中國的戰(zhàn)爭也好，印度的戰(zhàn)爭也罷，都是孤立的。唯獨今天遇到世界上已經(jīng)發(fā)生或正在發(fā)生的空前廣大和空前深刻的人民運動及其對于中國的援助?！?br>
“這是什么？”
“你可以看一看。”
海塞斯當即翻開，看起來：
……
日本是小國，地小、物少、人少、兵少，中國是大國，地大、物博、人多、兵多，于是在強弱對比之外，就還有小國、退步、寡助和大國、進步、多助的對比，這就是中國決不會亡的根據(jù)。強弱對比雖然決定了日本能夠在中國有一定時期和一定程度的橫行，中國不可避免地要走一段艱難的路程，抗日戰(zhàn)爭是持久戰(zhàn)，而不是速決戰(zhàn)；然而小國、退步、寡助和大國、進步、多助的對比，又決定了日本不能橫行到底，必然要遭到最后的失敗，中國決不會亡，必然要取得最后的勝利。
……
中日戰(zhàn)爭既然是持久戰(zhàn)，最后勝利又將是屬于中國的，那么，就可以合理地設想，這種持久戰(zhàn)將具體表現(xiàn)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敵之戰(zhàn)略進攻、我之戰(zhàn)略防御的時期。第二個階段，是敵之戰(zhàn)略保守、我之準備反攻的時期。第三個階段，是我之戰(zhàn)略反攻、敵之戰(zhàn)略退卻的時期。三個階段的具體情況不能預斷，但以目前條件來看，戰(zhàn)爭趨勢中的某些大端是可以指出的。客觀現(xiàn)實的行程將是異常豐富和曲折變化的，誰也不能造出一本中日戰(zhàn)爭的“流年”來；然而給戰(zhàn)爭趨勢描畫一個輪廓，卻為戰(zhàn)略指導所必需。所以，盡管描畫的東西不能盡合將來的事實，而將為事實所校正，但是為著堅定有目的地進行持久戰(zhàn)的戰(zhàn)略指導起見，描畫輪廓的事仍然是需要的……
小冊子其實是毛澤東的《論持久戰(zhàn)》?？箲?zhàn)全面爆發(fā)后，國內(nèi)出現(xiàn)了“速勝論”和“亡國論”等論調(diào)。但是，抗戰(zhàn)十個月的實踐證明亡國論、速勝論都是完全錯誤的?？谷諔?zhàn)爭的發(fā)展前途究竟如何，一時成了人們最關注的問題。一九三八年五月二十六日，延安召開了為期一周的抗日戰(zhàn)爭研究會。期間，毛澤東作了《論持久戰(zhàn)》的講演，不久后講演稿即結集出版。武漢會戰(zhàn)后，身在陪都重慶的周恩來將《論持久戰(zhàn)》送給“小諸葛”白崇禧，白氏讀后拍案贊賞，對秘書程思遠說：
“這才是克敵制勝的高韜戰(zhàn)略！”
遂在國民黨上層不斷宣揚、介紹“持久戰(zhàn)”理論，很快在當時中國軍事界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白崇禧為毛澤東“論持久戰(zhàn)”的理論和觀點所折服，甚至還將毛澤東贊為軍事天才，這些都逐漸傳到了蔣介石耳中，并引起了他的注意。白崇禧趁此機會向蔣介石轉述了《論持久戰(zhàn)》的主要精神，并讓程思遠送了一冊書稿過去。不出所料，蔣也對《論持久戰(zhàn)》深以為然，武漢會戰(zhàn)后的局面也印證了“抗日戰(zhàn)爭必將經(jīng)歷三個階段”的論斷。于是在蔣介石的支持下，白崇禧把《論持久戰(zhàn)》的精神歸納成兩句話：“積小勝為大勝，以空間換時間?！庇绍娛挛瘑T會通令全國，作為抗日戰(zhàn)爭中的戰(zhàn)略指導思想，并將《論持久戰(zhàn)》印成小冊子廣為刊發(fā)，組織軍民學習。
當然，軍事委員會肯定不可能讓軍民知道，此乃延安毛澤東的思想，所以陳家鵠給海塞斯看的小冊子與其他人手里的一樣，其間涉及共產(chǎn)黨字眼的句子都被刪去，封面也沒有署名作者，只有“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印發(fā)”之字樣。扉頁則是蔣委員長的墨寶：國民抗戰(zhàn)必勝！
海塞斯默不做聲地一口氣看完，掩卷長嘆：“高論，真是高論！”轉過頭問陳家鵠，“這么精彩的文章，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陳家鵠答：“山上作為教材發(fā)的，說是一號院下令讓抗戰(zhàn)國民仔細研讀。我一開始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可沒想到這竟是本真經(jīng)！我只讀了一小段就被這高屋建瓴又鞭辟入里的理論牢牢吸引了。不瞞你說，我反復讀了三遍呢，很多段落都可以倒背了?！?br>
海塞斯點點頭，說：“回頭也讓陸從駿給我一本，我雖不是貴國國民，可也是參加抗戰(zhàn)的一分子嘛?！鳖D了頓，又說，“不過有些奇怪，怎么沒有注明作者是誰呢？”
陳家鵠也搖頭表示不知，最后倆人猜測“可能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海塞斯興奮地說：“這說明，你們中國人在戰(zhàn)略意識上已經(jīng)開始覺醒了。事實上我也是這么看的，所以我是主戰(zhàn)派。”
陳家鵠淺淺一笑，“但你的薩根同胞并不這么看?！?br>
海塞斯哈哈大笑，“他是我的反對黨。不過，薩根為日本人干活，好像也是有苦衷的?！?br>
陳家鵠詫異地瞪著他，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海塞斯便向他講了三號院收集到的有關薩根和他母親的一些情況--薩根的母親年輕時是個激進分子，被日本政府驅逐出國，現(xiàn)在年紀大了，很想回國安度晚年，薩根想通過討好日本政府讓他母親回國。
“這么說，他還是個孝子？”陳家鵠笑道，“不過充其量是一條‘孝狗’罷了。”
此時，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最終令他失去惠子的人正是這條“孝狗”。
話說回來，入駐五號院附院的陳家鵠，雖然對這地方一百個不喜歡，但對提前下山來工作這件事心里是認可的。事到如今，退出黑室的夢想已經(jīng)沒有了，既然如此，還不如早點干出點業(yè)績，好讓人尊重。人微言輕，只有被人尊重了，他才可能去尊重他該尊重的人，比如回家會會惠子，看看父母。以他對教授的了解和認識，他覺得他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前次食言決非他本意--是不巧，被陸從駿撞上了。他對重慶不熟悉，但是相信下山后一定離家是更近了。他希望自己能盡快破掉一部密碼，好得個獎賞：回家去看看。
所以，入駐當天他便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半個下午看了好多資料。吃過晚飯，他想與教授做個交流，年輕的衛(wèi)兵嚴格遵守紀律，不準他邁出院門一步，那就只有委屈海塞斯到他這里來。他打了電話，海塞斯很快就來了，又給他帶來大量資料，把四面墻壁都掛滿了：重慶市區(qū)地圖、前線戰(zhàn)略圖、敵臺控制表、敵臺電報流量、敵情分析圖、統(tǒng)計表，等等，屋子里頓時有一種戰(zhàn)鼓四起、明槍暗箭在亂放的感覺。
海塞斯帶他走到一面墻前，指著敵臺控制表，介紹道：“目前我們控制了六套敵臺，其中四套是敵人軍事電臺，兩套敵特電臺。特一號線（標示為特1#，以此類推）電報流量不大，但表現(xiàn)異常。具體說來，在敵機來空襲我西郊軍工廠之前，敵特一號線幾乎沒有電報，特二號線電報流量高于往常。所以，我原來判斷特二號線跟空襲有關，但是空襲后敵特二號線沒有任何動靜，這讓我感到奇怪，因為按理說空襲后特二號線至少要向上面匯報空襲情況，該有電報的，但就是沒有，倒是之前在空襲前露臉甚少的敵特一號線意外的活躍?！?br>
陳家鵠問：“所以你懷疑特一號線跟空襲有關？”
海塞斯答：“是的?！?br>
陳家鵠認真地翻看一會兒電報，沉思半晌，緩緩地道：“特二號線，空襲之前電報多，這些電報我估計主要是報天氣情況的，空襲之后沒有電報，再次證明之前的那些電報是在報天氣情況。特一號線空襲之前沒電報，空襲之后反而電報劇增，說明它是負責實施配合空襲任務的，那些電報是匯報空襲戰(zhàn)果?？磥硖匾惶柧€才是真正的特務臺，特二號線可能是敵人空軍派出來的氣象臺?！?br>
一下說到了點子上！
敵特一號線其實就是薩根跟南京宮里的聯(lián)絡線，海塞斯早從后來薩根跟宮里的一系列聯(lián)絡中作出正確判斷，故意這么說是想考考陳家鵠，看他對敵情的分析判斷力。沒想到，他一針見血，一語中的，便估計他下午一直在研究這些特情資料，并且已有斬獲。
果然，陳家鵠找出一份材料，問教授：“我看前不久，也就是空襲我西郊軍工廠的次日，我方端掉了一個特務據(jù)點，怎么就沒有找到電臺？”
海塞斯說：“是啊，電臺肯定是有的，只是我們沒找到。我們把人家窩都端了還沒有找到，說明他們至少有兩個窩，電臺在另一個窩里。那個窩在哪里，陸所長也知道，可就是端不了。”
“為什么？”
“因為在美國大使館?！?br>
“美國大使館？”
“是的，那里面有一個叫薩根的人，是使館內(nèi)的報務員，被日本特務機構收買了?！?br>
這是陳家鵠第一次聽見薩根的名字，不覺好奇地問教授，薩根是誰。
海塞斯搖著頭，嘆了口氣說：“我感到很慚愧，此人竟是我的同胞。我在替中國人民抗日，他卻在毀我的事業(yè)，真是荒唐?！?br>
陳家鵠看他真的面露愧色，上前安慰他，“別說是你的同胞，就是我的同胞都有當漢奸的。在我回國之前，經(jīng)?？吹劫F國報紙上諷刺我們中國人，說這兒的漢奸和勇士一樣多。”
海塞斯笑笑，說：“以我來中國后僅有的見聞看，我認為這不是諷刺，而是事實。蔣先生是主戰(zhàn)的，不惜炸開黃河與敵人同歸于盡，精神可嘉，但反對蔣先生降和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過。是戰(zhàn)，是和，中國正走在十字路口?！?br>
“不可能和的?！标惣淫]斷然地說。
“為什么？”
“中國太大，鬼子吞不下去的。大有大的難處，什么人都有，人心渙散，人面獸心，不團結，狗咬狗。但大也有大的好處，餓死的駱駝比馬大，要讓四億中國人都服輸，跪地求和，比登天都還難。再說了，要是求和，也不需要興師動眾輾轉到這兒那兒的，這個架勢就是要戰(zhàn)到底的架勢，重慶不行了撤到貴州，貴州不行了去西北，中國大著哪。你看，這篇文章就說得很透徹。”說著，陳家鵠從抽屜里翻出一本白皮小冊子遞給海塞斯，一邊背了一大段，“中國在戰(zhàn)爭中不是孤立的，這一點也是歷史上空前的東西。歷史上不論中國的戰(zhàn)爭也好，印度的戰(zhàn)爭也罷，都是孤立的。唯獨今天遇到世界上已經(jīng)發(fā)生或正在發(fā)生的空前廣大和空前深刻的人民運動及其對于中國的援助?！?br>
“這是什么？”
“你可以看一看。”
海塞斯當即翻開，看起來：
……
日本是小國，地小、物少、人少、兵少，中國是大國，地大、物博、人多、兵多，于是在強弱對比之外，就還有小國、退步、寡助和大國、進步、多助的對比，這就是中國決不會亡的根據(jù)。強弱對比雖然決定了日本能夠在中國有一定時期和一定程度的橫行，中國不可避免地要走一段艱難的路程，抗日戰(zhàn)爭是持久戰(zhàn)，而不是速決戰(zhàn)；然而小國、退步、寡助和大國、進步、多助的對比，又決定了日本不能橫行到底，必然要遭到最后的失敗，中國決不會亡，必然要取得最后的勝利。
……
中日戰(zhàn)爭既然是持久戰(zhàn)，最后勝利又將是屬于中國的，那么，就可以合理地設想，這種持久戰(zhàn)將具體表現(xiàn)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敵之戰(zhàn)略進攻、我之戰(zhàn)略防御的時期。第二個階段，是敵之戰(zhàn)略保守、我之準備反攻的時期。第三個階段，是我之戰(zhàn)略反攻、敵之戰(zhàn)略退卻的時期。三個階段的具體情況不能預斷，但以目前條件來看，戰(zhàn)爭趨勢中的某些大端是可以指出的。客觀現(xiàn)實的行程將是異常豐富和曲折變化的，誰也不能造出一本中日戰(zhàn)爭的“流年”來；然而給戰(zhàn)爭趨勢描畫一個輪廓，卻為戰(zhàn)略指導所必需。所以，盡管描畫的東西不能盡合將來的事實，而將為事實所校正，但是為著堅定有目的地進行持久戰(zhàn)的戰(zhàn)略指導起見，描畫輪廓的事仍然是需要的……
小冊子其實是毛澤東的《論持久戰(zhàn)》?？箲?zhàn)全面爆發(fā)后，國內(nèi)出現(xiàn)了“速勝論”和“亡國論”等論調(diào)。但是，抗戰(zhàn)十個月的實踐證明亡國論、速勝論都是完全錯誤的?？谷諔?zhàn)爭的發(fā)展前途究竟如何，一時成了人們最關注的問題。一九三八年五月二十六日，延安召開了為期一周的抗日戰(zhàn)爭研究會。期間，毛澤東作了《論持久戰(zhàn)》的講演，不久后講演稿即結集出版。武漢會戰(zhàn)后，身在陪都重慶的周恩來將《論持久戰(zhàn)》送給“小諸葛”白崇禧，白氏讀后拍案贊賞，對秘書程思遠說：
“這才是克敵制勝的高韜戰(zhàn)略！”
遂在國民黨上層不斷宣揚、介紹“持久戰(zhàn)”理論，很快在當時中國軍事界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白崇禧為毛澤東“論持久戰(zhàn)”的理論和觀點所折服，甚至還將毛澤東贊為軍事天才，這些都逐漸傳到了蔣介石耳中，并引起了他的注意。白崇禧趁此機會向蔣介石轉述了《論持久戰(zhàn)》的主要精神，并讓程思遠送了一冊書稿過去。不出所料，蔣也對《論持久戰(zhàn)》深以為然，武漢會戰(zhàn)后的局面也印證了“抗日戰(zhàn)爭必將經(jīng)歷三個階段”的論斷。于是在蔣介石的支持下，白崇禧把《論持久戰(zhàn)》的精神歸納成兩句話：“積小勝為大勝，以空間換時間?！庇绍娛挛瘑T會通令全國，作為抗日戰(zhàn)爭中的戰(zhàn)略指導思想，并將《論持久戰(zhàn)》印成小冊子廣為刊發(fā)，組織軍民學習。
當然，軍事委員會肯定不可能讓軍民知道，此乃延安毛澤東的思想，所以陳家鵠給海塞斯看的小冊子與其他人手里的一樣，其間涉及共產(chǎn)黨字眼的句子都被刪去，封面也沒有署名作者，只有“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印發(fā)”之字樣。扉頁則是蔣委員長的墨寶：國民抗戰(zhàn)必勝！
海塞斯默不做聲地一口氣看完，掩卷長嘆：“高論，真是高論！”轉過頭問陳家鵠，“這么精彩的文章，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陳家鵠答：“山上作為教材發(fā)的，說是一號院下令讓抗戰(zhàn)國民仔細研讀。我一開始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可沒想到這竟是本真經(jīng)！我只讀了一小段就被這高屋建瓴又鞭辟入里的理論牢牢吸引了。不瞞你說，我反復讀了三遍呢，很多段落都可以倒背了?！?br>
海塞斯點點頭，說：“回頭也讓陸從駿給我一本，我雖不是貴國國民，可也是參加抗戰(zhàn)的一分子嘛?！鳖D了頓，又說，“不過有些奇怪，怎么沒有注明作者是誰呢？”
陳家鵠也搖頭表示不知，最后倆人猜測“可能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海塞斯興奮地說：“這說明，你們中國人在戰(zhàn)略意識上已經(jīng)開始覺醒了。事實上我也是這么看的，所以我是主戰(zhàn)派。”
陳家鵠淺淺一笑，“但你的薩根同胞并不這么看?！?br>
海塞斯哈哈大笑，“他是我的反對黨。不過，薩根為日本人干活，好像也是有苦衷的?！?br>
陳家鵠詫異地瞪著他，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海塞斯便向他講了三號院收集到的有關薩根和他母親的一些情況--薩根的母親年輕時是個激進分子，被日本政府驅逐出國，現(xiàn)在年紀大了，很想回國安度晚年，薩根想通過討好日本政府讓他母親回國。
“這么說，他還是個孝子？”陳家鵠笑道，“不過充其量是一條‘孝狗’罷了。”
此時，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最終令他失去惠子的人正是這條“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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