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炎依偎在他懷里,替他按摩著那里。她一眼就察覺出了他的不對勁。如果換成了別的男人,她恨不得如此,就看著那些男人的窘態(tài),等著時間熬夠了收租子。但這個男人,她想幫助他一下。于是她把頭埋在男人兩腿中間。時間一點點過去,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她奇怪她已經使出了全部的花招,為什么它卻越來越縮成一團。她盡量發(fā)出喉嚨處的聲音,裝出淫蕩的表情看著他,但她卻看到一個男人雙手捂著臉,長長的嘆息從手指的縫隙中泄露出來。
那晚很漫長。兩個人相擁而眠,準確地說,只是抱著,誰也沒有睡著覺。
她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自己只是個妓女。骯臟的妓女。她記得姐妹們說過一句話,絕不要愛上一個知道你的過去的男人。但是她和他就是在那種場合相見的。這已經無法改變了。所以她覺得委屈。
他也委屈,軍隊出身,多年的大負荷鍛煉,造就了他鐵打的一般的胸膛。當女人們貼在他的胸口,心跳都會加速。然而這么多年來并沒有任何鍛煉是針對下邊那小兄弟的。本著不用即廢的原則,小兄弟現(xiàn)在基本上也就功能單一了。所以遇到關鍵場合……這女人們還可以偽裝一下高潮,男人連偽裝都做不到。他覺得自己很窩囊,在床上輾轉。
突然,他的胸口,遇到了一根軟綿綿的針。他愣住了。那根軟綿綿的針,順著她的鼻翼,順著她的下巴,她的頭發(fā),流到了他的胸口,找了個軟弱的地方,刺了下去。那根針細細的,所以刺下去的時候,并沒有疼得他大叫,而只是麻麻的,木木的,一直刺到很深的地方去,刺得他心痛。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安慰她,讓她焦灼的心放松下來。于是他說:“也許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
“因為你太愛我了?”她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重復著他的那句話。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確信了一點,進了這行的女人,就不要再奢望男人說出“愛”這個字了。可是當這個男人,在她耳邊說這個字的時候,她卻模糊了意志。她是否該相信這個男人?或者,這只是這個男人的借口?
是的,這是他的借口。他想,他無法確定他對她的感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小弟弟一時半會起不來了。在無法滿足女人的空洞的身體的時候,至少他還可以說出那三個字,來填補女人心靈上的空缺。這對他而言,只是一種對無能的挽救??墒撬齾s用那種天真的眼神看著他,她的嘴唇的翕動就像是在念叨著他的話,重復著他的話,把那句話讀進了心里。她信了他的話。他知道。她信了他嘴里的愛情。她越是相信,他越是感到自己窩囊,除了這一點點欺騙,其他的,他都無能為力。
她笑了,像一朵花兒,盛開了,臉頰上甚至出現(xiàn)了紅暈。那是女人最幸福的表情吧。他跟自己說。至少這個晚上,他滿足了她。能夠滿足,一個女人,他感到放松了很多。
她的手又緩緩地摸過來,抓住它。就像是捧著一個心愛的寶貝,用手心的熱度一點點地在融化它的冰冷。他琢磨,要不然男人們都盼望著家里能有個女人呢。即便都是用手,她的柔軟嫩滑的手也要比自己的舒服得多。但是如果有了家,他曾無數(shù)次地想過這個問題,一旦有了家,他就要放棄奔波和危險。他必須得照顧那個家里的女人,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他需要很大的改變,放棄自己的原則的改變。
她感受手中,它的膨脹,甚至能感覺到,它在她手心里一點點跳動著。她第一次感覺,男人那跳動的頻率,慢慢貼近了她的心跳。
他沒想到放松了以后,小兄弟反倒越來越進入狀態(tài)。他也有了一點點揚揚自得。在她耳邊肆意地吹著氣,問她:“抓著它什么想法?”
“手感不錯。”
當早上的陽光闖進豪華標間的地面,她醉心地笑著,享受著此刻的寧靜和安詳。他睜開眼,手還握在她胸口的乳房上。他把她又摟得緊了些,聞她頭發(fā)的味道。
“我們去旅游吧?”她說。
他的確去過很多地方,但那些地方都不是用來觀光旅游的。“我們去哪?”
“無論去哪,只要是離開這個城市就行?!?/p>
“等我攢下一些錢來……”
“不需要花你的錢。我已經攢了很多錢了。我想去看薰衣草,新疆的伊犁,有一大片薰衣草,我想去那里?!?/p>
他琢磨了下他的銀行存折上的數(shù)字,他得找個理由來解釋。
她看出他的遲疑,她轉移話題:“我做了個夢,我夢見我住在一個白色的小洋樓里,面前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林。有一天,我穿著白色的睡衣,站在二層的陽臺上,向窗外望去。你來了,你穿著風塵仆仆的衣服。你還戴了一頂牛仔帽子。陽光把你的皮膚曬得黝黑。你抬起頭,望著我。然后我默默地走下了樓,拉著你的手,走進了向日葵林的深處。那里有一塊平整的地方。我們兩個光著身子,肆無忌憚地做愛。陽光把我們曬得遍體通紅。然后我睡了一覺,再醒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兩名警察來找我,他們問我,你叫什么,你去了哪里?我說,我也想知道,他是誰,他去了哪里?!?/p>
當阿信想起來木炎所描述的那個夢的時候,阿信只感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蘇翔是檢查了木炎的別墅,看到了與阿信有關的證據(jù),才調查到阿信的身份的。阿信聽說以后,重新來到了那座向日葵林中的別墅。他站在別墅的外圍,仔細地打量著別墅。從別墅的一角溜達出來一只德國黑貝。那是他最喜歡的狗,忠誠而驍勇。木炎曾經說過,她有錢了,就會蓋一幢這樣的房子。養(yǎng)一只黑貝看家。每天晚上,等著房子的男主人歸來??墒牵斔幸惶煺娴膩砹?,屋子的女主人卻已經走了。
他走進別墅,每個房間都走了一遍。最終,他在一個房間前停下了腳步。那間房間的墻上,貼著一張他給她拍的照片。照片上,她抱著一瓶紅酒,坐在旅館套間落地窗戶旁,寬大的衣領下墜,露出粉嫩的肩膀。她的胸口還很光滑,平整,沒有蝴蝶的烙印。她轉過身,看向鏡頭,目光迷茫而性感。她說她喜歡這張照片。一張照片上,有兩個她自己。
那是他們的第一夜,他留給她的紀念。
在照片下邊的桌子上,有一個文件夾,文件夾打開著。阿信看到文件夾里都夾著剪報。所有的剪報,都是阿信寫過的文章或者是針對阿信的采訪。原來這么多年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去找他。
他慢慢地翻著文件夾,很多記憶涌上了心頭。他哭了。一個不輕易流淚的男人,當他流出第一滴淚水,淚水就再也沒有阻礙,它們肆無忌憚地流淌著,吞噬了一切悲傷。一份眼淚是為了她而流淌的,一份眼淚是為了自己這么多年來的懦弱的躲避。
原來這么多年她都在等待他的出現(xiàn),然而那一晚,當他站在東德村的小路口,當?shù)V老板站在他面前,當木炎從一輛紅色跑車里鉆出來,他卻故意裝作沒有認出她來。他已經拒絕認識那個開著紅色小跑車的女人。
她的希望破碎了,她的生命和身體也便支離破碎了。
一年前,木炎修的這幢別墅。二層的一個房間作為她的書房。屋子里擺著寫字臺,跑步機,幾盆花草,還有一張照片。琳達看見了墻壁上的那張照片,她問木炎,這是誰照的。木炎說,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那時候她還年輕,還能賣弄一下性感。幾年過去了,她已經找不回那時的感覺了。五年對于女人而言,是一道坎。琳達說,不一定。當你再次見到那個攝影師的時候,你還會朝他微笑,你的微笑還是會那么感性,那么陶醉。因為你看見了你愛的人。你想把你最美的那一刻,展現(xiàn)在他面前。
琳達一直在尋找能夠給自己拍出那種感覺的攝影師。她通過那些剪報,最終找到了阿信。
當琳達花了伍仟元,把阿信約到了咖啡館見面的時候。琳達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為我拍一張照片吧。
阿信說他已經很久沒有拍照片了?,F(xiàn)在,他靠演講賺錢。他偶爾會被某些中學邀去演講,進行一些愛祖國,愛社會的教育,他會特意把斷了的手掌伸出來,給大家看??窗桑@就是一個為了社會拋頭顱灑熱血的人的下場,靠來給你們賣弄身上的傷疤來換取生活費。阿信也清楚,這種所謂教育都是胡扯。如果真的能讓臺下那幫毛頭小子們有所觸動,那也應該是,他坐在臺上,旁邊坐倆比基尼美女,他一只手握著雪茄,一只手搭在女人的大腿上,吐著煙圈跟學生們侃侃而談,看看,這就是為了社會貢獻一份力量,貢獻了一只手之后,社會給與我的補償。這樣的演講肯定會更有效,更能激發(fā)小刺頭門的闖勁。而現(xiàn)在,他只能干癟地坐在臺上,臺下睡倒一片。他的另一項灰暗一些的工作,則是拉關系。他已經在記者的圈子里混出了一定的知名度。有些公司想宣傳自己,打廣告又太貴,所以編造出一些社會的新聞,更加方便引起世人矚目。他利用自己的名氣,吸引那些公司的人,然后替他們聯(lián)系幕后炒作的專家。一般給他捐錢超過一千的人,都是奔著這個目的。最近這兩年電視選秀的小孩們越來越鐘愛這種幕后黑手的炒作,所以他的生意越來越好。他見到琳達的時候,他也以為可愛的小姑娘是她們中的一員。但是琳達堅定地搖了搖頭。
“就是拍一張照片而已。”琳達看著遠處,她的中指在嘴唇上點了下,這是她慣用的勾引男人的動作。
“我是做新聞攝影的,基本上也就是抓拍。拍肖像我拍得并不好。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專業(yè)的……”
“我不喜歡擺拍,大影樓我都去膩了。我看過網(wǎng)上你拍過的攝影作品,你抓拍的很多瞬間,那些人的眼神,很有味道。我想讓你也抓拍一下我。”
“那是過去的作品?,F(xiàn)在我已經沒法抓拍了?!彼e起右手,右手帶著手套,“現(xiàn)在我照相,都是把照相機固定在右手上,然后接上一根快門線,才能拍下一張照片。這樣很不方便。”阿信掏出手頭的一臺相機,的確,相機的快門鍵在右側,他不可能左手拿著機器,然后左手去夠快門鍵。
琳達直視著阿信,她看出來,他在糊弄她。他是木炎用一整間房子才能裝下來的那個男人。無論他和木炎之間發(fā)生過什么,又為什么分手,木炎一直死死地抓著這一份記憶不放手。對于木炎那種經歷過很多的女人而言,這個男人成為了記憶里一段不可逾越的豐碑。所以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男人。只是他在戲弄她。也許是因為她太小了,根本不值得他拿出全部本領。不過,他低估了她。她從小就相信自己的魅力,只是愿不愿意展現(xiàn)的問題。她覺得還沒有找到值得自己展現(xiàn)魅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