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到這兒來。”
阿國用手指了一下自己跟前的地方,那里沒有席子。
“是。”
無門回答后,跨過橫木坎,到了阿國的指定地點,收齊雙膝,恭恭敬敬地跪坐在泥土上。
阿國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個裝錢的袋子。
“首先,我不能收這個?!?/p>
“為什么還不收呢?”
“無門大人?!?/p>
“是?!?/p>
“您把我從安藝國我父親那里拐來的時候,說過什么話嗎?”
無門清清楚楚地記著自己曾經(jīng)夸下的???,但是,歪著頭裝傻:“不記得了。我當時說了很多,不知小姐指的是哪些話?”
阿國一開始就沒指望得到正兒八經(jīng)的回答,她打斷了無門:“我可是伊賀首屈一指的忍者,所以,這輩子都不會讓阿國小姐為錢擔心;所以,請和我一起回伊賀去,結(jié)為連理?!?/p>
阿國進行了自我回答,模仿了一大段無門當時的自吹自擂。
“您沒有說過這種大話嗎?”
狠狠訓斥孩子一般,阿國正顏厲色地說道。
迄今為止,類似的唇槍舌劍重復(fù)過多次。
到末了,都是無門理屈詞窮。
“話雖如此……”
無門做了個怪樣。
阿國也如同往常一般,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您沒有說過嗎?”
“說了?!?/p>
無門重新把脊背挺得筆直。阿國指著錢袋。
“那,這又算哪門子事?”
“是錢呀!一百文永樂錢?!?/p>
“無門大人?!?/p>
“是?!?/p>
“這一年里,您帶了多少錢回家?”
“這個,加上這一百文,總共是一貫三百文左右吧?!?/p>
“錯!是一貫兩百八十六文!”
阿國突然扯開了嗓門喊道。
“是嗎?”
無門把頭轉(zhuǎn)向一邊,想掩飾自己開始變得不耐煩的面孔。
阿國愛嘮叨錢,不是沒有道理。
阿國的父親是俸祿千石的武將,她在安藝國娘家的生活非常奢侈,和佃戶無門的生活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阿國眷戀和娘家一樣豪華的生活,她盤算出,一年至少需要四十貫永樂錢(一貫等于千文),才可將就維持自己理想的生活。
“正因為如此,”初到伊賀,阿國就和無門約法三章:
“等您每年都能掙到四十貫的時候,咱們才結(jié)為夫妻?!?/p>
從那以后,阿國把無門趕出了家門,自己占據(jù)了無門的小農(nóng)舍。無門也不得不勉勉強強地接受了這個約定,跑到鐵的小屋里借住。
但是,不管無門怎樣絞盡腦汁,他一年也掙不到四十貫。更何況,無門把阿國帶到伊賀后,就放棄了來錢最多最快的殺人營生,手頭顯得愈發(fā)拮據(jù)。為此,無門改變策略,一個勁兒地向阿國炫耀自己的謀生之道,展示自己的多才多藝,試圖以此打動她,即使達不到她要求的四十貫,也能允許自己回來住。
阿國不清楚無門干活掙錢的內(nèi)容,只是略有耳聞他在干忍者的行當。說到底,她根本就不在乎無門干什么。對阿國而言,她關(guān)心的不是他工作的內(nèi)容,而是他能捧回多少銀兩。
“您什么意思啊?”
阿國依然滔滔不絕地數(shù)落無門。
“無門大人,您真有心要和我結(jié)為夫妻嗎?”
“我?當然是真心的?!?/p>
無門撅著嘴回答。
“我從安藝國帶出來的金子早晚會用光,到那時,我就不得不向父親賠不是,回到他的身邊去?!?/p>
阿國雖然嘮叨,但實際上,她來伊賀的兩年里,把從安藝國出逃時帶出的金子,毫不吝嗇地花費至今。在西國長大的阿國,好像特別怕寒冷的冬天,一刻不停地燒木炭,讓小屋溫暖得和夏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