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中旬,我軍南下北寧線。蔣介石看出苗頭,命令東北“剿總”副司令兼錦州指揮所主任范漢杰死守錦州,同時從華北和沈陽調(diào)集大軍,東西對進,準(zhǔn)備在錦州地區(qū)夾擊我軍。我軍攻錦前和攻錦期間,侯鏡如的東進兵團在塔山受阻,廖耀湘的西進兵團則在彰武和新立屯之間欲進又止,徘徊觀望。
10月15日我軍攻克錦州,20日“林羅劉”即下達全殲東北國民黨軍隊的政治動員會。
1縱、2縱、3縱、6縱17師、7縱、8縱、9縱,一路路大軍就像一股股洪流,從錦州掉頭向東直撲廖耀湘的西進兵團。
深秋的遼西,清晨,山野,大地亮晶晶結(jié)著白霜,像鋪了層薄雪。人馬走過,大地立刻就黑白分明起來。部隊在強行軍,有的就是小跑,頭上騰騰冒著熱氣,那口鼻噴出來的也是白乎乎的。遠遠望去,就像著地卷來一陣云霧。隊伍中不時可見身著國民黨軍裝的身影,那是從錦州的俘虜中匆匆補入的解放戰(zhàn)士。
韓先楚騎在一匹蒙古馬上,馬蹄格格,思想的輪子在飛旋。
“東總”的戰(zhàn)法是,“攔住先頭,拖住后尾,夾擊其中”。3縱的任務(wù),就是與其他兩個縱隊“夾擊其中”。新3軍、新6軍、49軍、71軍,這個西進兵團足有10萬之眾,而且?guī)缀跄依▏顸h在東北的所有精銳主力。這樣的對手,實在不能不讓韓先楚感到興奮。那么,廖耀湘的兵團部,是不是處在3縱所要攻擊的中段?他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特別是打野戰(zhàn),若能首先搞掉它的腦袋,它就不戰(zhàn)自亂了。
他知道廖耀湘是員名將,抗戰(zhàn)中打過許多好仗。特別是在遠征緬甸、打通中緬公路戰(zhàn)役中,這個新6軍新22師師長更是功勛卓著,得名“逐次抵抗大師”。到東北后,由新6軍軍長而西進兵團司令,那也是在戰(zhàn)場上打出來的。提起新6軍、新22師,人們就不能不想到這個廖耀湘,就恨得牙根癢癢的,開頭還真有點怵。可他韓先楚從未怵過誰。那個184師兩次命斷他手,只能算是一種偶然。而對這個廖耀湘和他的精銳之師,韓先楚在一種不無軍人的敬意中,是鉚足勁兒,千方百計要吃掉它。那次殲滅那個二茬貨的184師前,在清原縣南山城地區(qū),廖耀湘和新×師眼看要鉆進他的口袋里了,卻被一支兄弟部隊懵懵懂懂地將其打了回去。伏擊戰(zhàn)打成追擊戰(zhàn),雖然也是勝仗,卻讓他大失所望。而現(xiàn)在,機會到了。
遼西會戰(zhàn)圍殲廖耀湘兵團,是一場典型的林彪式“三猛戰(zhàn)術(shù)”的“打亂仗”。各路大軍不管三七二十一,趕到就打,哪兒有槍炮聲就往哪兒打,猛打猛沖猛追。而且,大家都知道其中有個新6軍,就愈發(fā)得三猛、四猛、五猛、六猛起來?!俺圆艘园撞诵?,打仗要打新6軍”,最好是猛上那個新22師,吃吃這個白菜心中的白菜心。一個精銳的廖耀湘兵團就這么被猛上了。有的部隊猛了一陣子覺得不對勁兒,懵了一陣子,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人猛上了自己人。
而韓先楚一出手,就打碎了廖兵團的通訊指揮所和71軍、新3軍、新6軍的3個司令部。
騎在馬上琢磨,坐在車?yán)镒聊ィ埱帮埡蠊し?,也對著地圖打量。過了北鎮(zhèn),接近黑山了,黑暗中槍炮越打越緊密。他說找個房子,看看這是什么地方。軍用地圖剛展開,一發(fā)炮彈飛來,房子塌了半邊。大家大喊“韓司令”,他伸手去抓差點兒被氣浪卷走的地圖,喊著讓快點燈,打手電筒。
在黑山、大虎山以東,無梁殿以南,魏家窩棚以北,厲家窩棚東面,繞陽河以西,在村鎮(zhèn)大都叫做“窩棚”的約120平方公里內(nèi),他的目光越來越緊地盯住了胡家窩棚。
后來,有人問他為什么就盯住了這個窩棚,他說:我感覺就是它。
25日,韓先楚把電話直接打到距胡家窩棚最近的7師2l團,命令團長毛世昌:你馬上組織個加強營,帶上個炮連、偵察排,由副團長親自指揮,明天拂曉前必須趕到胡家窩棚以西,查明敵情,占領(lǐng)有利地形,保證縱隊和師的主力投入戰(zhàn)斗。
這時,前衛(wèi)8連送來兩個給國民黨帶過路的老鄉(xiāng)。問到胡家窩棚的情況時,老鄉(xiāng)講:村里都擠滿了,帶手槍的多,小汽車多,電話線多,直絆腳。
見韓司令這么重視這個胡家窩棚,副團長徐銳覺得肯定有名堂,聽老鄉(xiāng)一講,立刻明白八九了。
徐銳帶著加強營,像股旋風(fēng)樣直撲胡家窩棚。到了就打,首先攻占北山制高點,就向村里攻擊。抓住俘虜一問,正是廖兵團的指揮所。
這時,韓先楚也帶前指趕到了。
韓先楚與廖耀湘的一段對話,挺有意思。
作戰(zhàn)科長尹燦貞,帶著當(dāng)了俘虜?shù)牧我?,進屋先向他引見:這是我們3縱隊韓先楚司令。
廖耀湘睜大眼睛:啊,韓先生,韓司令,那個“旋風(fēng)部隊”就是閣下指揮的?
韓先楚說:什么“旋風(fēng)部隊”,那是你們給瞎嚷嚷出來的。
廖耀湘說:韓先生,我很敬佩你的指揮和你的“旋風(fēng)部隊”。我曾多次告誡部下,一定要小心這個“旋風(fēng)部隊”,沒想到遼西戰(zhàn)場上,一下子就旋到我的頭上了……
他嘆口氣,問道:韓先生,你怎么會知道我的通信指揮所就在胡家窩棚?
韓先楚道:那應(yīng)該說是個偶然事件,是蒙上的。不然,我就不會只派去一個加強營,至少也是一個加強團了。
廖耀湘嘆口氣,道:倘若蔣總統(tǒng)能夠聽從我的意見,我是不會坐到這里來的。
韓先楚立即道:請你講下去。
廖耀湘講罷,長嘆一聲:能敗在貴軍手下,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攻打錦州,3縱攻占范漢杰的錦州指揮所,那是自然而又必須的。因為這個錦州守軍的“腦袋”,就在3縱的攻擊范圍內(nèi)。
而遼西會戰(zhàn),怎么一下子就敲碎了廖耀湘兵團的“腦袋”呢?
“對于一位偉大將領(lǐng),決不會有一連串的大功績都是由機會或幸運造成的,這些功績常是熟籌和天才的結(jié)果?!?/p>
拿破侖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