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出奇溫和,帶著一點點悵然的無奈。
如霜道:“我要你在這里?!?/p>
我要你在這里……有浩然的風從耳畔掠過,許久以前那個風雨交加的深夜,他獨自徘徊在承平門樓之上。無星無月,夜色濃稠如汁,嘩嘩的雨聲激在城樓屋瓦之上,濕而重的寒氣浸潤透過衣裳。身后是禁城連綿沉寂的殿宇琉璃,腳下則是西長京的萬家燈火,紛爍雜亂,就像天上傾下百斛明珠,在風雨搖曳中朦朧成一片珠海。
宮中的柝聲響過了三更,有一盞微黃的燈漸漸近來,提燈的人穿著黑色油衣,無數(shù)條水痕順著油衣淌下,趙有智全身濕淋淋的,就像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行禮見駕,他默然無聲。
“是位小皇子……”淡白的暖氣從趙有智嘴中呵出,瞬間便被寒風冷雨奪去了最后一絲溫度:“生下來就沒了氣息……皇貴妃去的極安靜,最后神智漸漸不清了,方才叫了幾聲皇上的名諱,最后一句話說的是:‘我要你在這里’?!?/p>
他手攥著冰冷的城堞,生硬的石角深深的硌入掌心,無數(shù)雨水順著手腕流向肘底,不是痛,而是遲鈍的麻木,極細的一線線,繞上來,繞上來,麻痹的纏繞著,連心都像是裹上一層厚厚的繭。可是那貌似厚重的繭內(nèi),一切其實都在瞬間碎為齏粉,放肆的冷風掀起他的明黃大氅,寒氣穿透了他整個身軀,大氅撲撲的翻飛在夜色里,整個人都被風雨澆得冷透了,冷得像是浸在嚴冬深潭的寒冰里,再也期望不到融化的那一日--她從未向他要求過什么,直到此生的最后一刻,她才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卻不在那里。
腳下的萬頃燈火繁華,漸漸模糊為無數(shù)的流星,每一顆都在眼中劃過迷離的弧跡,終于凝成淡薄的水氣,風雨冷漠,瞬間已經(jīng)吹得盡了。
眼前的容顏漸漸清晰,仿佛有盞小小的燈,隔著無數(shù)重風雨之夜,終于照在了人臉上。蒼白贏弱的臉龐上有雙亮得驚人的眸子,眸光如凝著冰凌,似乎可以直直的刺進人心底去。而往昔的一切,終究是分崩離析。他轉(zhuǎn)開臉去,淡淡的說:“你歇著吧,朕明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