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立業(yè)后成家吧，何況沒時間，也沒心情談女朋友。”
　　
　　“嗯，這事情要靠緣分，緣分來了，你想跑也跑不掉。”
　　
　　“人生真像趕路，有的只是一個個的站點。路遇了太多的人，但都是過客。”
　　
　　巴立卓無語了，看來自己也是小張的過客，眾多過客當中的一位。人到中年，既非春華又非秋實，就是一只灰頭土臉的陶罐，裝滿不便述說的種種無奈，很寂寞也很脆弱。小張意識到對方的憂郁，就換了個話題，大哥抓緊買房子吧，租房而居太缺乏安定感了，有幾處樓盤值得考慮，性價比不錯，星期天陪你過去看看。
　　
　　盡管有人忠告，學會理財吧，即使你學的專業(yè)是考古或小提琴，但巴某人對房產(chǎn)股票不感興趣。過去當頭目，不想做或者不愛做的事情，吩咐手下人就是了。而今一切都要自己親力親為，別人習以為常的事情，在他那里就視為畏途。他嘆了口氣：“在省四個月，勝讀十年書。這短短四個月，叫我懂得了做小人物的不易?！?br>　　
　　“做小人物也有做小人物的好處，多么輕松自在啊?！?br>　　
　　這話說的，不知怎的就觸動了巴立卓的哪根神經(jīng)，他低下了腦袋。是啊，四十多歲的老男人當屬過氣人物，再如何折騰也別指望什么精彩，得過且過吧。
　　
　　“巴總，請允許我叫你一聲大哥。生活確實太復(fù)雜了，咱們最好只知其大概，無須深究細節(jié)，把一切都看清楚了，也就沒啥奔頭了。不過話說回來，有沒有奔頭，都要往下掙扎?！?br>　　
　　華燈初上，酒飽飯足，小張仍不想分手，要去唱唱歌。雖已喝得微醺，但巴立卓頭腦依然清醒。
　　
　　“你想拉我下水啊？別以為我不知道唱歌是怎么回事！”他拍拍小張的肩膀，又輕輕摟住他，兩個人就像分別多年的親兄弟，一下子近乎起來。
　　
　　小張就笑，連忙說：“豈敢，豈敢，唱歌有很多引申含義，有的指尿，有的指嫖，但我說的唱歌是真唱歌，也就是卡拉OK，與生殖系統(tǒng)無關(guān)。”
　　
　　“我最沒有音樂感了，與其讓我出丑，不如回去休息。”
　　
　　小張拉住他不放，“巴哥，那就換個地方，活動活動。”
　　
　　巴立卓心里熱熱地漾了一下，“那不好吧?！?br>　　
　　小張詭譎一笑：“您放心好了，絕對安全?！?br>　　
　　“那就簡單點，簡單點?！卑土⒆康膽牙镉幸粡埓蠊模S多只棒槌在上面亂敲，擂得咚咚山響。
　　
　　“愛琴?！彪[藏在僻靜小街深處，門面不大，霓虹燈也普通，甚至顯得土里土氣。不過，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即可發(fā)現(xiàn)，胡同里停放的車輛很多，還有保安負責接待。
　　
　　小張是這家洗浴中心的?？?，他一進門，領(lǐng)班就歡天喜地的迎了過來，“歡迎光臨，李哥?！?br>　　
　　巴立卓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人家地下工作者都要隱姓埋名的。小張不光做SP是高手，連吃喝嫖賭都是行家。
　　
　　“李哥，要預(yù)定技師嗎？”
　　
　　小張將手掌一劈，很果敢威武的樣子，“從速從快，給我留下一批?！?br>　　
　　領(lǐng)班的扮相比白領(lǐng)還白領(lǐng)，比淑女還淑女，看起來十分端莊，嫣然一笑道：“沒問題呀，李哥。留啥樣的，有特殊要求嗎？”
　　
　　“這還用問？留一批年輕漂亮的，溫柔賢惠的，作風不好的！”
　　
　　巴立卓的腦子不大靈光了，想了又想，哦，是提前留下一批小姐，美其名技師。小張真是熟門熟路了，看來社會真是最好的大學，人人都可以自學成才。門廳里出入的客人不多，皆衣裝楚楚，彬彬有禮宛如紳士。但是，巴某人明顯感覺有許多道目光咔嚓咔嚓地自天而降，重重地落在他身上。
　　
　　“李哥呀，您是點名？還是新選？”領(lǐng)班瞟了眼跟在他身后的禿子，小心翼翼地問。
　　
　　“新選?！?br>　　
　　廢話少說，換鞋進了里間，由服務(wù)生伺候著脫衣。浴室很奢華，藍澄澄的池水，壯觀的噴泉，以假亂真的棕櫚樹，無不張揚著天上人間的感受。如果將墻體里的大屏幕電視忽略不計的話，這里的裝飾與陳設(shè)簡直就是古希臘，你不妨把自己想象成浪漫多情的雅典貴族。巴立卓感慨良多，雖然他正生活在萬花筒般的都市里面，卻與燈紅酒綠的生活很遙遠。不覺之間，自己正淪為時代的棄兒。說來說去，一切皆因為自己無權(quán)無勢，揮霍自己的錢財又舍不得啊。自己拋棄時代的時候，也被這個時代所遺棄。
　　
　　沖沖洗洗搓搓，再桑拿桑拿，接過服務(wù)生從消毒柜里捧出的內(nèi)褲浴袍，一一換好。巴立卓覺得不大好，很難為情，有臨陣脫逃之意。小張拽著了他，還說了一大堆：“大哥，我也奔四了。我現(xiàn)在發(fā)覺，誰要是還沒去過K房或者桑拿，最好抽空來一次。倘若美色當前，依舊心性不亂，那他才真正達到了不惑的境界，你說是不是？”
　　
　　巴立卓無言以對，只好尾隨小張?zhí)ど狭嗣q絨的地毯，乘專用電梯上樓。小張悄聲叮囑，這里的保密工作特別到位，手機信號都屏蔽了，不是熟客進不來的，放心大膽就是；也別怕有病，記得穿靴戴帽就是。
　　
　　“這樣恐怕不好吧？”巴立卓的語氣顯然有些含糊，想抽身。
　　
　　“你看你，誰像你活得這么累！”小張變得堅決起來，而且敢于頂撞。
　　
　　事已至此，沒有退路了。巴立卓沒再吭聲，心里說，下水就下水！按照鄉(xiāng)下的土話說，他與小張簡直就是黃鼠狼排隊：一路騷貨。又轉(zhuǎn)了兩個彎，才來到一處客廳。一老男人手持對講機說：客人到！只見墻壁式隱藏的窗簾徐徐拉開，玻璃幕墻后坐著一大群小姐。粉紅的燈光下，巴立卓的心狂跳起來。對面的年輕女子個個吊帶薄裙，乳溝清澈，大腿白晰。她們擺出最勾人的姿態(tài)，渴望客人的垂青。蔚為壯觀的乳房活像翩翩欲飛的鴿群，連同那些嬌艷欲滴的紅唇，組構(gòu)了觸目驚心的印象派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