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恨晚（1）
　　
 

　　
　　韶華恨晚
　　
　　徐奉啟程去松江的當天，何乃之就來請錦繡的客。
　　
　　本不該答應的。何乃之欠著她的錢，錦繡要是答應了，那就是給他好臉色了。但錦繡又想到了錦英。自家妹妹的終身大事還壓在肩上呢，怎么就忘了。
　　
　　于是答應了何乃之做東去茶山吃飯游玩。
　　
　　約在西湖邊上的一個館舍，三層竹樓俯瞰水景。錦繡在竹樓底下看見何乃之的時候，他腰板挺得直直的，不卑不亢。根本不像是個欠了錢又來求她的人。招娣見了他，也上前微微俯身行了個禮。何乃之見了招娣頗為驚訝。
　　
　　隨后上了三樓，他行主人禮，做主人事，殷勤地把黃竹筷子遞到她的跟前，順帶著寒暄幾句，談吐得體。錦繡心里也覺得他是個討女人喜歡的樣子，只是納悶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人又怎么會為一個妓女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何乃之與招娣算是熟稔。
　　
　　“得有個五六年了，那是紀夫人還在的時候，招娣就已經是紀家最能干的丫頭。那時候，瑞崢還小，死活要跟紀老爺討她都沒討過來?，F(xiàn)今卻把她給嫂嫂您了，可想紀老爺對嫂嫂是有多么疼愛了！”
　　
　　招娣看一眼錦繡，并不搭話。她垂首站立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踏實，借口去催菜，出了包間。
　　
　　何乃之目送招娣出去，這才說：“嫂嫂這次來杭州，見過瑞崢了嗎？”
　　
　　錦繡稍作沉思：“沒見過?！?br>　　
　　“想必也是。他若是知道你來，就不會大老遠的又跑回濟南去了。”
　　
　　如果知道她來……錦繡手指微顫，他果然不記得她。
　　
　　她強顏歡笑：“他回濟南了？”
　　
　　“是。有位姓戚的大人來找過他，是登州衛(wèi)的一個什么指揮僉事。那戚大人走之后瑞崢就一直坐立不安，說是國禍來臨，他要如何如何。嫂子知道，瑞崢最愛的就是附庸風雅憂國憂民，這事兒過了沒幾天，他就回濟南求錢去了，說要救國。我當時就勸他，過年過節(jié)他都不愛回家，這突然回去了，卻是要錢去了，紀家伯父定氣個半死?！?br>　　
　　錦繡冷笑。
　　
　　何乃之也笑：“是呢，回去可沒他的好果子吃?？上уe過了，如果知道嫂嫂在杭州他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回濟南。他這個人向來不聽勸。就像那回為了青樓姑娘跟人家爭風吃醋一樣，脾氣一急，就動起了手，我上去勸也勸不動。最后出了事，還得給他扛下來?；仡^對您，怕也是這么說的，真是讓我有苦說不出啊。其實他也怕紀伯父知道這事，只好我給他頂著，對外只說是他幫我……菜來了，趁熱，趁熱?！?br>　　
　　招娣帶了菜上來，一時間也熱鬧了。
　　
　　于是，三個人也都不再說話，各把各的心事埋進了菜里。
　　
　　知道錦繡是來做絲綢生意的，吃了飯，何乃之特意帶錦繡去探訪織戶。
　　
　　山里多露水，進去是要穿草鞋的。何乃之只備了兩雙草鞋，招娣就只好留在竹舍里。
　　
　　招娣正巴不得避開。她給錦繡綁了褲腿，穿上了草鞋，目送他們二人遠去，她這緊繃的心才稍稍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