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吧?都高三了不好好復習功課聊什么天?應該會這么想吧。
視線中的一點亮光在“季向葵”的名字上停了兩秒,手一用力,向下的鍵被按出“嘀嗒”的聲響,跳了過去。
“季”字以“J”開頭,顧旻沒有社交廣到再認識一個姓“康”或者其他稀少的以“K”開頭的人。所以在那之后,光標停在“林森”的名字上,動不了了。
在屏幕熄滅的瞬間,不知從哪里借來了勇氣,又或者只是失手按錯,等到反應過來,已經聽見男生清晰的話語傳出聽筒,刺穿了安靜的黑暗。
“喂?”
女生慌忙地把手機移到耳邊。
短暫的遲疑使對方又追問了一句:“誰?”
“我是……我是季向葵的朋友。”
后悔得差點咬舌自盡。覺得說出自己的名字只會造成對方的困惑,但是明明還有別的表達方式,比如“我是四班的”或者“我是剛才和你在車站見過面的”。潛意識作祟,連自己也沒有料到,最后脫口而出的竟是“我是季向葵的朋友”。
季向葵這種?;壍娜宋铮瑧撌悄昙壚锶魏稳硕颊J識的吧。恨自己不能擺脫她而存在。
那邊沉默了兩秒,才開口說:“哦,是顧旻吧?”
他說,是顧旻吧?
手突然吃不住力,手機掉了下去,翻蓋在墜地的瞬間合上,“啪”的一聲。電話掛斷了。
就像顧旻在林森視野不及的時間和空間里得知了他的手機號一樣,林森在顧旻同樣不曾知曉的時間和地點記住了她的名字。
無盡的黑暗里,什么被種在了空氣里,又像藤蔓一樣迅速地生長起來,把自己安全地纏繞。
顧旻用手捂住臉,冰涼的什么從指縫里流出來,像突然掙脫了束縛似的肆虐。喉嚨里再也壓制不住哽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p>
【伍】名字
一半真實一半虛幻的夢境,顧旻費了好大勁才把那真與假的臨界點找準。
男生站在三樓朝下面喊道:“柳溪川學姐,學姐!”
正在教學樓間的天井里準備往寢室走去的學姐朝上仰起頭,神色迷茫地轉了半圈,終于在男生揮手叫到“這里這里”的巨大動作幅度中準確定了位。
“拜托讓新旬學長等下給我個電話,我是手機號是13817717xxx?!?/p>
“等一下,”學姐在包里翻了翻掏出手機,“再報一遍。”
“13817717xxx”
這些都是發(fā)生在兩年前的現實。但接下去……
男生停了半天,等到學姐重復一遍揮手道別后,臉緩慢地轉向遠處同樣拿著手機記下號碼的顧旻。目光停在她臉上沒有移開,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顧旻收回手機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張了張口。
現實中這樣的距離應該是聽不見的,可顧旻卻清晰地捕捉到那響在耳畔的聲音:“你會打給我的吧?”周身涌上一陣帶著刺痛感的燥熱,仿佛被揭穿了什么似的,于是,嚇醒了。
那不是真的。
事后回憶起電話事件,太唐突。顧旻想,畢業(yè)前應該再見他一次解釋解釋。沒想到再次的見面更加唐突更加意外地發(fā)生,比計劃中更快。
周五放學,顧旻和往常一樣在教室里復習到天黑,順著學校臨近籃球場的一排鐵欄桿往車站走,遠遠望見黑暗中有什么擰成了不尋常的形狀。大概是在黑暗中呆久習慣了,顧旻一點害怕的心理都沒有,只是靠近了欄桿,貼著墻面走近。
近了才明白,是兩個男生在打架。
從急促的呼吸和“噗嗤噗嗤”的拳腳聲中,顧旻一下就悟了出來。這天沒有月亮,借著十分微薄的星光,分辨出面朝這邊的那個并不是自己學校的男生,穿的校服,雖然也是白襯衫,但看上去就是挺別扭。而背向自己的這個,應該才是陽明的學生。
“別打了?!北鞠牒纫宦暎挼阶爝呌滞丝s成好言相勸,沒有任何力度,所以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吧。聽沒聽見都不一定,顧旻感到自己有點螳臂當車的可笑。
可是面向自己的男生卻停下了動作,抬頭看過來。一定是自己的臉因為方向的緣故駐留了更多的星光,男生突然后退兩步,轉身跑了,在民生路和靈山路交界的路口拐向一邊消失了?!芭緡}啪噠”的腳步聲回蕩在整條空曠的街道上。
莫名其妙啊。顧旻意識到那大概是什么認識自己的人。初中同學嗎?怕自己看清他的樣子所以逃走了?雖然打架不是什么光榮事,但對于男生來說也不至于羞愧到落荒而逃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