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五十多歲的他,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她,第一眼無比恐懼,幾乎從門邊摔倒在地;第二眼卻是巨大震驚,仿佛天空瞬間坍塌;第三眼竟是難以言說的痛苦,緩緩流下悲傷的眼淚。
他早就準(zhǔn)備了許多話,此刻卻半個字都說不出口,倚靠在病房的墻上,捂著自己的胸口,大概防備突發(fā)心臟病。看著這個男人如此難過流淚,讓她剛從惡夢中平靜下來的心情,也變得灰暗絕望起來——她認(rèn)得這個男人,很久以前就認(rèn)識。
她的悲傷持續(xù)了好久,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幾乎癱倒在墻上,就這么僵持在病房里,如同提前舉行葬禮。
半晌,夕陽漸漸從窗臺隱去,她才發(fā)出聲音:“你,別哭啊?!?/p>
老男人擦了擦眼淚,重新站直身體,卻不敢看她的眼睛,內(nèi)疚地說:“抱歉,男兒有淚不輕彈,是我的不對?!?/p>
他的聲音帶著臺灣腔。
“沒關(guān)系,我已習(xí)慣了?!?/p>
然而,她越這么輕描淡寫,就越讓他難過:“雖然,他們已對我說了你的情況,我也做了心理準(zhǔn)備,但還是想不到......想不到......”
他再度哽咽說不下去了。
她只能像安慰受傷的小孩,安慰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自以為微笑著說:“我在這過得不錯,每天看看窗外的風(fēng)景,聽聽音樂,不必為我擔(dān)心。”
但他劇烈的搖頭,更加激動:“不行,你不能一直這樣,我一定會拯救你的!”
“拯救?”她冷冷地回答,“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拯救。”
“你需要!”
此話似乎暗有所指,她一下子緊張起來:“什么意思?你讓他知道了?不,千萬別讓他知道!”
“沒有,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不會告訴他的?!?/p>
“你必須發(fā)誓!”
老男人無奈點頭:“好,我指天發(fā)誓,絕不泄露這個秘密!否則天打雷劈,墮入永恒的地獄不得超生?!?/p>
她這才柔和下來:“對不起,我必須這么做。”
“但是,我不理解,一直不理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能夠告訴我嗎?”
“不,你只需要保密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理由。因為這是一個更大的秘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必須滅亡?!?/p>
他讓步了:“好吧,我答應(yīng)你不再問了?!?/p>
“謝謝!”
“你還需要什么幫助嗎?”
“我很好,不需要什么。”
說完她閉上眼睛,意思是你可以出去了。
“不,你需要的,我會幫助你的?!蔽迨鄽q的男人退出房間,“再見,你會好起來的?!?/p>
送走客人,重新支撐起上半身,看著窗外漸漸黑暗,打開床頭臺燈。
白光籠罩房間,她把臉緩緩轉(zhuǎn)向床頭柜,看到那面被黑布蒙起來的鏡子。
艱難地伸出右手,一把扯下鏡面上的黑布。
遮蓋多日的鏡子,發(fā)出耀眼的反光,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臉。
猶豫了幾秒鐘,終于看清了自己的臉。
又過了四分之一秒,她發(fā)出慘絕人寰的尖叫,如遭受地獄酷刑,傳遍整棟死寂的小樓,驚醒濕地中所有沉睡的動物。
鏡子照出了一張魔鬼的臉。
一張比蘭陵王的面具更可怕的臉。
而剛剛做的那個夢,并不僅僅只是一個夢。
至于她?
你們也許已經(jīng)猜到——她的名字叫莫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