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到她是在一個宴會上。她穿著新買來的羽毛晚裝，灰色和銀粉色的長條羽毛錯綜的散落在裙尾的側(cè)后方上，腰身處綴著閃亮的流蘇，在她纖細(xì)的身子上煙花一樣的綻放著，仿佛那套晚裝是有生命的，令每個轉(zhuǎn)身都有讓人目不暇接的?；蟮膭痈小?br>　　
　　她象一個剛學(xué)會走路和試圖飛翔的小鳥一樣，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稚嫩，但她臉上的疏離和冷漠，好象把悲傷切成透明的薄片，不著痕跡的敷在面上，就那么拒絕著，獨(dú)立著。和這個喧鬧的，需要人與人溝通寒暄的場所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但她更巧妙的把這一切做得不顯突兀，只有留意她才能感覺到她在刻意保持距離，而乍一看，只以為她是個不愛言笑的女孩。
　　
　　他本來在高談闊論，周旋在事業(yè)上的伙伴或是敵人里，風(fēng)流倜儻，八面玲瓏，恰到好處的微笑另所有人都感到和他交談的愉快。只是在他看見她的一瞬間。他知道那個穿著黑色晚裝，舉止獨(dú)特的女子才是他今晚不枉此行的意義。
　　
　　他刻意減少了話題，讓場面一點(diǎn)點(diǎn)的靜下來，然后適時的閃開，走去從后面拍一個男人的肩膀，眼睛卻放肆的定在她臉上。他的笑意很濃，目光因自信而閃閃發(fā)亮。
　　
　　她察覺到了，但他只是淡淡的把頭側(cè)向一旁，他不知道，那個晚上不止一個男人像他這般的借故圍在她的周圍，與其說她是習(xí)慣了，不如說，是她從來就沒在乎過這些，她眼睛里的天真的稚嫩并不是她有些做作出來的。她一直在試圖掩飾她的心神不寧，他看得出她想假裝得成熟老練一些，可她做的相當(dāng)失敗了，但這種失敗卻賦予她獨(dú)特的魅力。
　　
　　她的眼睛望著窗外的月亮。那是一輪上玄月，主人家大客廳的落地窗影印進(jìn)外面車流涌動的繁華夜景，霓虹閃爍，象一幅生動的畫。
　　
　　他終于擠到了她身邊，喝一口手里的香賓，像是為自己取得第一步的勝利表示慶賀。
　　
　　她回過頭看著他，直視他的眼睛。毫不掩飾對他一切行動的了如指掌。他看清了她的眼睛，那是一雙透著區(qū)別于其他人的光芒的眼睛，那種光可以把一個酒醉的人看得清醒過來，可以輕而易舉的在人海中一眼辨認(rèn)出來。獨(dú)一無二。
　　
　　他被這樣犀利的眼神看得很慌亂。不是因為他心底里有潛伏的動機(jī)，而是在這種眼神下，任誰都會變得飄然，就象一個敞開的大門，里面卻黑洞洞的，充滿了誘惑和神秘色彩，掩蓋和坦蕩的矛盾組合使人欲罷不能。
　　
　　“你在想什么？”他問，他必須尋找到話題，他對自己這樣說。可同一位長有刺透一切眼神的女孩尋找世俗的話題并不容易，他不禁有些緊張。但他不想退卻?！拔铱梢悦懊羻栆幌聠?？”加上這一句后，他就后悔了，因為他很失望的發(fā)現(xiàn)自己在她面前竟顯得很可笑。
　　
　　她笑了一下，卻不是那種嬌媚女子應(yīng)該有的溫和的笑，而是透著凌厲，他甚至可以從她的嘴角看到利刃一般帶有攻擊性的嘲弄。他嚇了一跳。
　　
　　“我在聽外面的貓叫?！钡幕卮鸷茴B皮，有著小女孩的可愛。
　　
　　他忽然就不能自抑的想去吻她，他聽得見自己的欲望在血脈里清晰的流動，撞擊著脆弱的心臟，使它疼痛。他相信他的臉上一定刻畫了出來了那種略帶可恥的欲望，因為她的眼睛里反映著他的臉色。他很焦躁，想離開，可又忍不住繼續(xù)留下來。
　　
　　“為你的美，干一杯吧?！彼艞壞欠N釣魚式的游戲方式，因為他分明從她的眼睛里讀到高他一籌的智慧，他想如果誠實(shí)一點(diǎn)，或許還有交往下去的機(jī)會。
　　
　　他是對的。她舉起手里的飲料，那是杯鳳梨汁。味道清冽，在酒芳濃郁的宴會上獨(dú)醒著。他看了看她手里的盛著黃色鳳梨汁的杯子，極為無奈的笑了一下。還是把剩下的香賓一飲而盡。
　　
　　宴會散盡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各種美酒弄到暈頭轉(zhuǎn)向了。她躲在樓道里等他。那里沒有燈，她只上前拉了他的衣角，他的血就有凝固的興奮感。他跟在她的后面，上了的士車。除去那么多混雜的味道，他可以在午夜清新的空氣里，聞見不知是從她的秀發(fā)還是脖頸處散發(fā)出來甜郁的香水味。他很想流淚。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香水味使得他很想大哭一場。他知道他會懷念，懷念這個晚上她和他近在咫尺的瞬間。后來事實(shí)也只證明他不只一次的懷念過。
　　
　　這一路，他們無言。她送他回家。然后，他迷迷蒙蒙的記得她從車窗玻璃上方探出小巧的頭顱，美麗的嘴唇含著凌厲的微笑，對他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