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明,快點啊?!敝煜瓷眢w健碩,即便背著十幾公斤的挎包也遠遠地落下眾人好長一段路,獨自走在最前面,接下來是章遠、崔光筱,第三梯隊則是董琦和解小敏,劉佳明別看人高馬大,卻被隊伍甩在最后面,他努力擦著汗,一邊嘀咕著追趕著隊伍。
六個人在崎嶇不平的小路上行走,十月的太陽依舊炙熱,而且這里非??諘?,想找個遮陰休息的地方也沒有。
劉佳明不明白為什么朱洗對這次惠安之行如此熱情,雖然他一再強調(diào)是來重溫當年父輩生活過的地方,但是他知道朱洗一定有什么別的想法。從小到大,他們四個人一起長大,崔光筱愛靜,很少說話,平日里就算莫名其妙扇他一耳光,他都會先去摸兩下,然后才輕聲細語地問:“你為什么打我啊”。而董琦性格活潑,雖然董琦的父親不喜歡朱遠山那種骨子里看不起商人的傲氣——盡管董越然、劉裕、朱遠山都是商人,又都是好友,但性格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xiāng),恐怕這幾個人永遠都不會成為朋友。朱遠山出身知識分子家庭,爺爺在國外名牌大學畢業(yè)后回國效力,父母也是清華北大的高材生。朱遠山自己雖只是初中畢業(yè),卻讀了不少書。而董越然家里是開雜貨鋪的,后來開餐廳致富后雖然極力地用文化和藝術包裝自己,但是朱遠山依然從骨子里不是太看得起他,而董越然附庸風雅卻也瞧不上做文化生意的朱遠山。兩人雖然暗地不和卻從來不表露出來,不過朱遠山并不干預下一代的事情,況且他也很喜歡董琦,倒是董越然極力反對女兒與朱洗交往,這次出游也是趁著董越然去國外開會,董琦對母親說破嘴皮才同意的。劉裕在這幾人之中是最特別的,他本是官宦之家,家里雖然無人出將入相位極人臣,卻官運一直不斷,即便在“文革”的時候劉家也能屹立不倒,投機經(jīng)營無所不能。在這樣家庭長大的劉裕自然也非常圓滑乖巧,下鄉(xiāng)參加農(nóng)場建設,并且主動要求分到較偏遠地區(qū)的正是劉裕本人。崔乙則是朱遠山的好友兼同學,沒什么心機,只是特別愛好音樂,這也潛移默化地遺傳到崔光筱身上,在學校里崔光筱就寫過很多歌詞,當然最多也只是唱給對面的女生們聽而已。
劉裕在香水制造業(yè)如魚得水,無論商界政界都混得開,而他也游走于朱遠山與董越然之間,他要是有什么不滿意的,自然是兒子劉佳明。劉佳明全然不像父親那樣八面玲瓏,甚至有些愣頭青的味道,想到什么說什么,劉裕期待兒子和朱洗成為好朋友,同時能做董家的女婿??墒鞘屡c愿違,雖然四人常常在一起,但董琦的眼里只有朱洗,對劉佳明毫無愛情可言,這讓劉家父子愁眉不展,好在董越然不喜歡朱洗,倒是留了一點點機會給劉佳明。
身材高大的胖子叫章遠,軟弱的性格與他的相貌極為不符,他和劉佳明、解小敏是同系同學,為人圓滑從不吃虧,但凡有便宜可占絕不放過,既然有免費的旅行還有兩位美女相伴,章遠自然樂得過來,哪怕是做做搬運工也無所謂了,只是沒想到這次旅行比章遠想象的要辛苦得多。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朱洗要帶著大家跑到這種窮鄉(xiāng)僻壤來,但畢竟是自己要求的,又不好抱怨,只能忍著。倒是平日里的開心果,校內(nèi)第一才女解小敏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身為董琦的閨中密友兼死黨,她倒是一臉高興地看著董琦身邊的這些追求者,時不時地還捉弄他們一番。這些劉佳明都知道,只是他根本不把章遠、崔光筱這樣的當做對手,只要戰(zhàn)勝朱洗,董琦自然是劉家的人。
劉佳明猜得沒錯,朱洗費了這么大氣力,絕對不只是為了來看看父母當年勞動工作的地方那么簡單,按照劉佳明的話說,朱洗將大家?guī)说鬲z。
“能不能休息一下,都走了半個多小時了,一個人也沒看到?!眲⒓衙髦逼鹕眢w,稍微有些被汗打濕的耐克T恤緊緊地黏在后背上,若隱若現(xiàn)地勾勒出他寬闊的倒三角肌,年輕的身體在微風中泛著健康的古銅色。涼風讓劉佳明覺得有些不適,雖然才十月,不過這里的風卻是山風,加上不遠處就是大海,帶著濕氣的風打在身上猶如軟刀子,雖不像東風般凌厲,卻感覺直接滲進骨頭一般,讓劉佳明打了個寒戰(zhàn),剛剛挺直的身體馬上又蜷縮起來。
“快到了吧,多走走就當鍛煉啊?!敝煜床亮瞬令~頭的汗,朝前望去,又轉(zhuǎn)過頭回答劉佳明。陽光擦過朱洗的側臉,讓他臉部的輪廓分外清晰。劉佳明看到董琦有些害羞地盯著朱洗看,雙臉緋紅,這讓他很不舒服。
“朱洗,我們也走了好久了,要不休息下吧。”章遠見有人說了出來便馬上迎合。朱洗猶豫了一會兒,看了看崔光筱,崔光筱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就到前面那棵樹下休息,有遮陰的地方,大家喝些水?!?/span>
在這伙人中朱洗有著天生的領袖氣質(zhì),倒不是他喜歡駕馭別人,而是他繼承了朱遠山判斷準確、眼光獨到的特點,做出的決定大都是對的。人都有依賴性,一來二去,大家也就習慣了聽朱洗的話,劉佳明倒是不想聽,可惜自己又沒什么好主意。
一伙人來到樹下,便一下子都癱倒下來,董琦平時缺少鍛煉,也大口地喘著氣,倒是解小敏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
“你真的別老坐在家里陪你媽媽看菜譜和首飾了。”解小敏看著剛才臉桃紅現(xiàn)在滿臉泛白的董琦嘆道。
“我和你沒法比,你是校長跑隊的嘛?!倍认乱豢陲嬃?,笑嘻嘻地望著解小敏。
“那有什么用,跑再快也不如你那樣招人喜歡啊?!苯庑∶艉鋈灰环闯B(tài)地失落起來,不像平日活潑的性格。董琦剛覺得奇怪,她又迅速恢復過來,跑去搶劉佳明的飲料喝了。
大家在樹下歇了會兒,朱洗登在高處向前眺望,忽然興奮地說看到前面有炊煙??磥砟康牡夭贿h了。大家聽到前面就是農(nóng)場,也激動起來。這些城市里長大的孩子從來沒來過這里,難免有著新鮮感,加上走了許久,已經(jīng)肚子餓得難受,聽到可以吃飯了自然加快了腳步。
秋風拂過金色的麥田,如波浪一般壯闊秀麗,他們所看過的最大的草地也不過是廣場那一丁點,從沒看過如海洋一般廣闊的麥田,風中帶著谷香,讓大家沉醉。在來之前朱洗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父親曾經(jīng)的老戰(zhàn)友,當年都是一個連隊的,只不過他在返城前和當?shù)氐囊粋€姑娘戀愛,于是留了下來,成了這里農(nóng)場的一部分。
朱洗也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只記得以前朱遠山端著幾十年前戰(zhàn)友的合照,指著最高大笑得最憨實的人說他叫王業(yè)興,朱洗當然只能叫王伯父了。王業(yè)興和其余幾人感情也很好,一來當年干活他覺得自己比這些人大,所以對朱遠山他們多加照顧,二來他也心疼這些城市里的娃娃,怕他們干不動農(nóng)活,能幫的就自己攬下來,所以雖然事隔二十多年,四人即使暗地不和,但還是對這位老大哥尊重有加,時不時也有些來往。董越然曾經(jīng)提出讓王業(yè)興一家來城里,結果被拒絕了,大家只好各拿出一筆錢幫助王業(yè)興承包下了一部分農(nóng)場的業(yè)務,這讓王業(yè)興成了當?shù)鼐秤霾诲e的幾戶人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