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黃金與土同價(2)

金錢統(tǒng)治 作者:陳雨露


 

蕭衍想培育皇族勢力,結(jié)果,對皇位的垂涎引發(fā)了皇族叛亂,南梁中央徹底喪失了權(quán)威。蕭衍的子孫也上演了中國歷史上皇族最下賤、最卑劣的一幕:皇族子孫紛紛對內(nèi)稱帝,卻對外稱臣,引異族勢力打到國內(nèi),終于引致了侯景之亂。蕭衍本人也在叛亂中餓死,信奉佛教的他以一種痛苦的方式奔赴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銀錢放貸中

關(guān)于佛教何時傳入中國,有很多傳說,據(jù)說周穆王時就有神佛“化人”東來,也有傳說言孔子知西方有佛;張騫通西域、霍去病攻打匈奴,都有可能把佛教帶入中土。

以上說法,皆無據(jù)可考。

可以確定的事實是,南北朝時期,中國佛教已經(jīng)頗為興盛。

人生在世,無論平民還是皇族,無論強者還是弱者,都會遇到不公平、不合理、不可解釋的事情,只是程度不同。可能皇族、強者遇到的麻煩比平民、弱者更多,即使控制資源,即使他們有充足的經(jīng)濟實力,依然不能解決問題。

南宋皇室自劉裕稱帝后共有158個男丁出生,其中114人最終死于非命:子殺父者1,臣?xì)⒕?span>4,骨肉相殘者103,被人殺者6,看來皇室的大部分男丁都被自己兄弟、叔侄甚至是兒子給殺掉了。

“余甚惑焉,倘所謂天道,是邪,非邪?”        ——司馬遷

某人在戰(zhàn)亂中死掉了,親人很悲慘,于是痛恨這個世界。連皇帝都經(jīng)常被干掉,那就比較可怕了,這也就是所謂的亂世。

如果你信佛教的話,佛祖會告訴你,雖然你死掉了,但精神不滅,被干掉是因為上輩子沒積德(有道雖死,神歸福堂,為惡雖死,神當(dāng)其殃,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精神還會輪回。

下輩子混得怎樣,就要看這輩子是不是積德。

綜上所述,佛教告訴人們,你要積德。之所以在“要積德”前加“你”字,并非泛指,而是特指非佛教徒,佛教徒就可以考慮不積德。

南北朝佛教流行“凈土宗”,根據(jù)教義必須大修功德才能取悅佛祖,所謂積德就是為佛教搞基本建設(shè),建大佛像、大寺廟,只有這樣才有利于弘揚佛法,才有利于修行。

至于建設(shè)標(biāo)準(zhǔn):沒有最高,只有更高。

搞建設(shè)必須有錢,無論如何“食氣辟谷”人體都要攝入淀粉和蛋白質(zhì),佛祖不會真的下凡賜信徒金蓮花,即使是最虔誠的也要吃飯。

于是,佛教徒必須化齋,《西游記》里的唐僧就經(jīng)常差孫悟空去化齋。

“悟空,去化些齋飯來”,等于說“悟空,去要些飯來”。

任何時代的僧侶都不可能指望化齋吃飽,尤其是南北朝。因為佛寺太多,僅南齊都城(鄴)就有2800多座寺廟,供養(yǎng)僧尼8.2萬多人,靠施舍肯定養(yǎng)不活這些僧侶。毋庸置疑,南北朝僧人的法力不如齊天大圣;無可否認(rèn),他們卻絕對更有面子。

佛教徒的主要工作,我個人認(rèn)為,應(yīng)該是念經(jīng),超度眾生。

南朝佛教徒的主要工作,他們認(rèn)為,應(yīng)該是享受,被超度。

南北朝,戒行高潔的僧人不是沒有,但更多的恐怕還是蒙事的俗人。因為我們看到,史籍經(jīng)常記載南北朝寺廟不但設(shè)酒坊釀酒,還“沽于市”,而且設(shè)屈室淫亂。當(dāng)然,雖然僧侶很多,更多的還是低級僧侶,大概相當(dāng)于以前的奴隸。或者,比奴隸更慘,奴隸主最多只能在肉體上剝削奴隸,低級僧侶卻要在精神上服從,因為他們可能反抗的是神佛。

可惜,他們拜的不是佛,而是本和他們一樣的凡人。

即使如此,在南北朝出家,也絕對是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職業(yè),“入者則尊,歸依則貴,居必方城,白璧朱門”,比現(xiàn)在的CEO拉風(fēng)多了。僧尼擁有役徒、婢女,出則必車,歸則必浴,據(jù)《南史》記載,南朝“天下戶口,幾亡其半”,雖然有夸張之嫌,但名僧、高僧占有很多土地,卻必定是事實。

如果混到寺廟住持,甚至是朝廷僧官,即使不奔赴西方極樂世界,在人間就可以提前享受到成佛的樂趣了。

最牛的,還不是提前當(dāng)神仙,而是經(jīng)營房地產(chǎn)。

北魏都城三分之一的房地產(chǎn)是寺廟,比現(xiàn)在什么××地產(chǎn)、黑中介都雷人。

寺廟信奉佛祖,專營房地產(chǎn)似乎很不體面。于是,僧人想到了周濟他人,這項業(yè)務(wù)名稱叫做“僧邸粟”,用途是“至于儉歲,賑濟災(zāi)民”。“僧邸粟”的定位超越了貧民,上至王侯、下至商賈,都可以來寺廟借貸。

行了,直說吧。

“僧邸粟”就是高利貸,利息很高,高得離譜。

北魏年間,宣武帝元恪下詔,詔書為寺廟貸款規(guī)定了基準(zhǔn)利率,利息合計不得超過本金的100%(收利過本,毋復(fù)征責(zé)),利率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那年頭沒有法院可以強制執(zhí)行,所以南北朝寺院同樣面臨不良貸款,不過僧侶們很快解決了這個問題,倒不是他們法力高強,而是替他們收債的往往是官府。不敬佛祖暫時還問題不大,因為要等來生才能報應(yīng)。不聽官府的話,問題就大了,馬上就會有報應(yīng)。

平民沒有償還能力,必須以土地甚至個人抵債,“奴為比丘,婢為比丘尼”。當(dāng)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棄子傷生”、“自縊而亡”。

王侯借貸不還,看情況而定,如果是當(dāng)紅政壇人物,半借半送,如果是二線干部就弄點地產(chǎn)沖銷壞賬。連皇帝都跑到寺廟里出家了,想回去也得拿錢來贖,贖金少了都不行(據(jù)說有億萬錢,還不還價),還怕個把二線干部。

本來,佛家視金、銀、奴婢、牛、羊、倉廩、販賣、耕種、田園為八不凈。從南北朝的僧侶來看,把八不凈反過來說,似乎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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