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紀曉芙(2)

當時明月在 作者:匪我思存


     
  她眼睛一霎也不霎的盯著他,他果然睜開了眼,目光茫然的停在了她的臉上,她驚喜的問:“你醒了?”
  
  他喃喃的說了一句日文,她怔了一下,繼續(xù)用中文問:“你是中國人嗎?”
  
  他的目光還是茫然的,他的聲音也是嘶啞的:“你是誰?”這三個字雖然含糊不清,可是的確是中文,她心里一喜,連忙說:“我想你是我的同胞,就把你送到醫(yī)院來了,醫(yī)生說你必須動手術(shù),可是我的錢不夠,你有錢嗎?”
  
  “錢?”他迷迷糊糊的。
  
  “對,錢?!彼行┢笈蔚目粗?,明知他不會有八十萬日元,對于他這樣的流浪漢來說,那應該是筆巨款吧!
  
  他的眼睛又閉上了,嘶啞的聲音也低了下去:“5927475481002”
  
  這串數(shù)字是什么意思?
  
  她又怔住了,他已經(jīng)重新陷入了昏迷,他剛剛說的那串數(shù)字是什么,電話號碼嗎?不太像啊,理他呢,反正是一個線索,她連忙拔下頸中掛著的原子筆把這串數(shù)字記在手心上,突然間靈機一動,想,他身上也許有什么東西值錢。
  
  一個流浪漢值錢的東西當然全帶在身上,不過一個流浪漢,最值錢的又能有什么。管他呢,先找找看。伸手摸進他的懷里,在他襯衣的口袋里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抽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錢包。
  
  錢包的質(zhì)地居然相當?shù)牟诲e,包上還有一行金色的字母品牌,她反正不認識,看起來大約是法文。打開來,里頭雖然一張鈔票也沒有,卻有三四張信用卡,每一張都是很漂亮的金色,上頭印著銀行的標志,這她倒是認識的,東京銀行、帝國銀行,河野銀行,三井銀行,呵!日本最大的幾家銀行都是全的。
  
  會不會是他從別人那里偷來的?一般的流浪漢無奈時也會小偷小摸。她陷入了為難中,最后還是說服了自己,被偷的那個人這么有錢,一定也不缺這八十萬,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可是,她突然想起來,信用卡都是有密碼的,沒有密碼,也提不出錢來。她看向手上的數(shù)字,他剛剛說的不會就是密碼吧,如果是的話,他怎么會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他怎么不早提錢出來花了?再說丟失信用卡的人說不定一早就報失了。
  
  這么七想八想,剛剛找到錢包時的一點喜悅早就沒有了,她看看昏迷不醒的他——死馬當做活馬醫(yī),她就去試一試,真的不行,也是他的命不好,她盡了全力了。
  
  醫(yī)院大門馬路對面是一家便利店,這時候也關門了,店旁就有一部自動提款機,暗藍色的熒光屏在夜色里誘惑著她。她跑過去,取出錢包里的一張信用卡,再將手心里記的那組數(shù)字輸進去。
  
  “密碼錯誤!”
  
  沒戲!
  
  她換了另外一張,再輸入密碼。
  
  “信用卡不兼容!”
  
  沒戲!
  
  第三張,看來那個流浪漢沒有動手術(shù)的運氣了。
  
  “嘀嘀”,清脆的聲音后是提示:“請輸入提取金額。”
  
  賓果!
  
  竟然可以!那數(shù)字竟然真的是密碼!
  
  她興奮極了,手指在鍵盤上跳著舞按出“8000000”,八十萬應該是幾個零?糟糕!她多按了一個零,會不會透支?!
  
  鈔票在“刷刷”的送出來,八百萬日元!她怔了一下,沒有透支?也許他還會有別的開支,比如手術(shù)費也許會超過八十萬,反正錢永遠是多多益善,她替他多取一點沒什么大不了的,用不完再存回去好了。她一轉(zhuǎn)念就將這八百萬全都收了起來,心里又想,不知道這張信用卡的最高上限是多少。這么一想,就忍不住好奇心,而好奇心一上來,就再也沒有辦法按捺。她想,我把信用卡里的錢全提出來,看看到底有多少,然后再給他存進去就是。
  
  這么一想,就又提了一個三百萬,居然還沒有透支信息,于是她狠了狠心,再提了一個五百萬,居然還沒有透支。她懵了,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怎樣一張信用卡,再提三百萬,自動提款機仍沒有顯示透支,只是出現(xiàn)提示說機器里的鈔票不足了。
  
  她的牙早就在“格格”的打著架了,連忙把那些錢又統(tǒng)統(tǒng)存了回去,小心的將信用卡收好,仍放在那個錢包里,再把錢包小心的放進自己的背包,想了想不放心,又把錢包拿出來放進自己帖身的口袋里。往醫(yī)院走回去,一路上每隔幾分鐘,就把口袋按一按,看錢還在不在那里。她這輩子也沒有在身上帶過這么多錢,這張信用卡里少說也有一千多萬,一想到一千多萬裝在自己的口袋里,她不由有些神經(jīng)兮兮了。
  
  回到急診部連忙對醫(yī)生說自己籌到錢了,醫(yī)生立即通知手術(shù)室。流浪漢被送進手術(shù)室了,她坐在手術(shù)室外長廊的椅子上,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她的思潮起伏,她開始發(fā)現(xiàn)事情沒那么簡單了。他真的是個流浪漢嗎?如果是,那么巨額的信用卡從何而來,偷的嗎?那他怎么會有密碼?如果不是,從這張不知透支上限的信用卡來看,他應該是個生活很寬裕的人了,他怎么會躺在那條黑暗的小巷里,病成那樣?
  
  他真是個迷,比東京的地鐵地圖更令她困惑。
  
  她又累又餓,手術(shù)室的門卻像是永遠不會打開了似的。她重新出去,走過整整半條街,找到一家通宵營業(yè)的小店,買了一包速食面。沒有開水,就一路走,一路干啃?;氐结t(yī)院,面吃完了,手術(shù)室的門卻還是緊閉著。她坐回長椅上,她困極了,也累極了,最后,她睡著了。
  
  是護士小姐叫醒她的,她一驚醒第一個動作是摸身上那個錢包還在不在,鼓鼓的仍在那里,她才松了口氣。護士小姐微笑著說了一句日文,她聽不懂,護士只得找來紙筆,在上頭寫漢字,總算可以勉強交流,原來手術(shù)很成功,那個流浪漢已被送到病房。
  
  這下她懂了,她道了謝,上二樓找到213病房,那個流浪漢麻醉藥效還沒有散,仍是昏迷中。她在病床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他臉上的污垢已經(jīng)用酒精洗凈了,燈光下看輪廓分明,看起來樣子倒也不丑陋,只是還吊著血袋、藥水,鼻中也還插著氧氣管。她出了一會兒的神,終于又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最后因為窗簾沒有拉上,早上的陽光照在她臉上,有些不舒服,這才醒了,一醒過來,又摸了摸身上的錢包,這才放心。看見窗外的朝陽,伸了一個懶腰,椅子發(fā)出了“吱”的一聲輕響,病床上的他動了一下,也醒了。
  
  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目光漸漸的從天花板轉(zhuǎn)到了她的臉上,這目光不再是迷茫的,而一看到她,他的目光在她臉上一轉(zhuǎn),她的心怦的一跳,他有一雙很犀利的狹長的眼睛,目光中有一種利害的精明,她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可是心里一直跳得厲害。
  
  他的神智看來完全清醒了,他說了一句日文,她仍用中文問他:“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本來她以為他一定是個中國人,這么一來,她倒有些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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