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79年初春羅馬(1)

威尼斯之石 作者:恒殊


  朱塞佩經(jīng)常會做一個有關(guān)天使的夢。
  
  他夢見自己在黑暗里奔跑。周圍有時候是一片陰冷空寂的曠野,有時候是縱橫交錯狹窄得幾乎無法通過的小巷。朱塞佩一直在奔跑,就如同有人在前面牽引著他一樣奔跑。但其實前面并沒有人。在整個夢境里他都看不到一個人。
  
  在朱塞佩年紀還小的時候,他常常會因為夢境中的孤獨和恐懼在中夜驚醒,然后久久無法入睡。后來他把這個夢告訴了他的老師西蒙內(nèi)神父。
  
  西蒙內(nèi)神父對他說,黑暗代表了一個人內(nèi)心深處的罪惡。人們懷著罪惡降生于世,窮其一生向主贖還自己的罪。而神職人員的使命就是為虔誠的信者鋪開通往天國的道路。只有堅定你自身的信仰,你才會在黑暗之中看到出口,找到那條通往光明的路,指引你的信徒。
  
  自那以后很多年過去了,朱塞佩仍然獨自在黑暗里奔跑。但是他已經(jīng)不再恐懼。因為在每一次夢境的終點,他都可以看到一個白衣的天使在對他微笑。
  
  那個微笑比基督的存在還要真實,天使的羽毛比鴿子的翅膀還要柔軟。盡管年輕的朱塞佩在修院里沒有任何親人,但他始終堅信有天使在守護著他。
  
  朱塞佩·阿莫特,羅馬人,現(xiàn)年二十一歲。黑發(fā)深目體格修長,為人忠誠聰敏,是羅馬天主教修院多年以來最為優(yōu)秀的修生。在西蒙內(nèi)神父的引薦下,朱塞佩還沒有從修院畢業(yè),就已經(jīng)加入梵蒂岡“正義暨和平委員會”,宣誓成為了一名見習(xí)驅(qū)魔人。
  
  但是他仍然在黑暗中奔跑,反復(fù)做著那個有關(guān)天使的夢。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任務(wù),跟隨西蒙內(nèi)神父穿越整個羅馬城,去殲滅一群他過去只聽說過、卻從未親眼見過的危險生物——
  
  吸血鬼。
  
  遠遠望去,金色的圣沃爾托小禮拜堂中點燃了無數(shù)蠟燭,映得大殿上空一片火紅的通明,卻不是火光。怒喊和呼號直沖黑沉沉的云霄,一群黑衣的圣職驅(qū)魔人提起純銀打造的長劍,向?qū)γ娴臄橙藳_殺過去。
  
  長劍揮處,鮮血像花朵一樣在夜空中嬌艷綻放,愈濃的紅色顆粒飄浮在空氣里,模糊了視線。
  
  朱塞佩呆立在那里,瞠目結(jié)舌地注視著眼前的景象,一呆之下竟忘記了閃躲。身側(cè),一個偷襲者已然悄悄邁近,一劍劈下!金屬交擊的刺耳共鳴穿透了濕黏得仿佛滴出血來的空氣,朱塞佩駭然回身。敵人的長劍被壓在斜刺里插入的另一柄長劍之下,那個樣貌寬厚的中年神父正在用斥責的眼神瞪視著他,“朱塞佩,當心!”
  
  朱塞佩年輕的臉上露出了愧疚。他反手一劍殺退身后的敵人,匆忙間對那個人微點了下頭,“謝謝您,西蒙內(nèi)老師?!?br>  
  更多的敵人沖了上來。一群不需教化、無法改變、唯一一途只有殺戮的敵人。吸血鬼。他們力大無比,他們不知疲倦,他們不畏疼痛。盡管在這座羅馬近郊的小禮拜堂成功攔截,但驅(qū)魔人們只殺得手也軟了,吸血鬼一方仍沒有減退的趨勢。教士們逐漸力不從心。
  
  朱塞佩膽顫心驚地緊緊跟隨在西蒙內(nèi)神父身側(cè)。這還是他第一次跟隨老師執(zhí)行任務(wù)。他不怕死,他只是擔心,這樣的殺戮何時才能到頭。西蒙內(nèi)神父一直在護著自己,身上已經(jīng)被劃出了好幾道血口。而初次迎敵的自己更是傷痕遍體,對面的吸血鬼們嗅到血腥氣,眼中迸射出妖艷的血紅色光芒,反攻得更加激烈。梵蒂岡一方已有無數(shù)教士被咬傷,這樣下去,他們恐怕要全軍覆沒。朱塞佩心中一寒——更糟糕的是,他的眼睛掃過大殿中央祭壇前的那個人——這批吸血鬼的首領(lǐng),他一直抱著臂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根本就沒有出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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