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萊亞端起酒杯笑了一下，“酒液入口清甜，而且?guī)в袧饬业目局茍怨曳肌@酒必然經(jīng)過了長期的木桶陳釀，應(yīng)該是產(chǎn)自索阿維吧？”他岔開了話題。
　　
　　塞吉奧舉杯與他碰了一下，“好品味，”他笑，“這酒正是我們威尼托地區(qū)的名釀索阿維，因其產(chǎn)量稀少，我們稱呼它為‘上帝之淚’?！彼D(zhuǎn)頭望向一邊出神的朱塞佩，“阿莫特先生，你覺得這酒如何？”
　　
　　“嗯……好，很好?！敝烊宥诉^酒杯胡亂飲了一口，吱唔著回答。
　　
　　雖然這是一個傳統(tǒng)意大利式的晚餐，但是盛菜的整套器皿用的卻是昂貴的中國青瓷，那雅致的翠色有如一汪亞德里亞的海水，光澤質(zhì)樸而溫潤。頭盤撤下之后便上了前菜，各是一盤小碟的茄汁繪魚肉飯，紅紅的番茄湯汁汪在翠玉的盤子里，餐桌上登時充滿了酸甜馥郁的味道，讓人胃口大開。
　　
　　朱塞佩埋頭扒飯，根本不理會對面的人。安德萊亞卻一直在和兩位主人談笑風(fēng)生，從波德林家的瓷器生意聊到裝飾藝術(shù)，再從葡萄酒的產(chǎn)地聊到東方美食，那些高深莫測的東西朱塞佩一句也聽不懂，他也根本無意去聽。
　　
　　前菜用畢，安德萊亞面前的餐盤幾乎都沒有動，葡萄酒卻一杯杯不停地倒，一個人就幾乎喝掉了一整瓶。
　　
　　就在波德林家舉行夜宴的同時，窗外，一只白色的鴿子在夜色里滑過黑色的運(yùn)河，在里亞爾托橋上盤了個圈子，然后準(zhǔn)確無誤地落在了圣波羅區(qū)1612號的窗沿上。
　　
　　一只拇指上戴著翠玉斑指的手探出窗外，輕輕抓住鴿子，然后熟練地打開綁在鴿腳上的金屬管，從里面取出一個紙卷。
　　
　　“一名梵蒂岡修士與波德林家族接觸密切，疑與刺殺案件有關(guān)，正在全力調(diào)查?！?br>　　
　　信件沒有抬頭，落款是一個秀麗的花體大寫字母S。
　　
　　看信的人輕輕舒了口氣，后背一仰，在舒適的高背椅上伸直了身體。
　　
　　“大人？”身后，一個頭戴三角帽的小個子，帶著一臉詢問的神情從房間的角落里探出了半個身子。
　　
　　“‘白頭翁’真是給我找了一個好幫手，”看信的人微微一笑，“看來我們只需要把戲繼續(xù)演下去就行了。”
　　
　　多索杜洛區(qū)，波德林家豐盛的酒宴還在繼續(xù)。
　　
　　終于到了主菜，一道傳統(tǒng)意大利式的紅酒焗羊膝——由番茄、橄欖、多種香料與紅酒混合腌制的羊膝經(jīng)過焗烤，肉質(zhì)清香嫩滑，口感松軟。加之佐餐的蒜香薯蓉相配，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兩位主人似乎對自家的這道主菜相當(dāng)?shù)靡?，他們看著朱塞佩狼吞虎咽的樣子，眼睛里露出了微笑。但是另一邊的安德萊亞卻仍舊端著玻璃杯，似乎除了美酒之外，他對面前的各式珍饈完全沒有一點興趣。
　　
　　就算涵養(yǎng)再好，馬森也終于忍不住了，“我家的菜肴就這么不合閣下胃口么？”他的語氣微有慍色。
　　
　　朱塞佩輕哼一聲，聲音極輕，塞吉奧和馬森都沒有聽到，但是安德萊亞卻立刻望向他，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把右手食指擋在唇邊，似乎是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他笑了一下，移開手指，把頭轉(zhuǎn)向了馬森。
　　
　　“實在抱歉，”他歉意而誠懇地微笑，“其實我是個素食者，只是不想掃大家的興，這才一直都沒有說。”
　　
　　這個解釋自然合理，馬森皺著的眉頭立刻就解開了，“你何必這么見外，”他大笑，“早說不就好了！我去讓家仆另外給你準(zhǔn)備一份?！?br>　　
　　“不用不用，”安德萊亞趕緊攔下他，“千萬別為了我一個人而麻煩大家。這樣就好，”他舉了舉手中早已空掉的酒杯，“如果可以的話，只要再給我來點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