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綠柳山莊找解藥,這樣我就第三次見到了敏敏。凡事不過三,我想,于是我下了絕招:我脫下敏敏的鞋襪,手握那雙完美的纖足,在她的身心中種下了一生無解的情愫之毒。
這不是我在《武林外史》中對朱七七用過的錯魂手段,那只是純粹的生理手段,而我要得到的,是敏敏的芳心。
當(dāng)我聽到敏敏對我罵道:“賊小子,給我著好鞋襪”時,我想可能事就這樣成了。作為敘事人的金庸當(dāng)時是這樣描寫趙敏的:
她一聲不響的自行穿好鞋襪,在這一霎時之間,心中起了異樣的感覺,似乎只想他再來摸一摸自己的腳。
自然,我無從知道敏敏的內(nèi)心活動,但是,當(dāng)我接過事后敏敏差錢二敗送來裝著那兩朵珠花的金盒時,我知道事確已成了。此后的一切,只不過是我和敏敏聯(lián)手演繹的愛情故事。有時是我欲擒故縱,有時是她別出心裁,其間有多少令我意亂情迷的經(jīng)典時刻?。?/p>
只見趙敏一人站在當(dāng)?shù)兀槑⑿?,其時夕陽如血,斜映雙頰,艷麗不可方物。
這是金庸的夢筆生花,我已看出,金庸在行文時對敏敏不知不覺中也是有所偏愛的,雖然他在后記中說趙敏雖美麗但不可愛。 這是作家們的慣伎,那個叫托爾斯泰的老頭不也說他不喜歡安娜嗎?
敏敏血濺華堂那一幕,是我畢生最大膽的一次冒險。不過,從那以后,我相信這世上確有人為了愛會在所不惜。而且我知道只有女人才會這樣,男人中根本沒有一個真正做到“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男人們愛的是毛潤之的“江山如此多驕”。
因為敏敏,我的人生得以改變:我終于觸摸到了真實和幸福。而我此刻想起的不是海子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而是麥芒的《自畫像》:
沒有真實的鏡子
卻總是揣測萬千變化
一個二十世紀(jì)的亡命徒
遁跡于古老的愛情
我想像麥芒那樣大聲對自己說:
我不想高山,不想大海
不想任何與龐大相等的事物
也不想裝扮成它們的伴奏
你只需嘆息,像一場夢
你只需存在,哪怕被毀滅
這一切已經(jīng)足夠幸福了
就不要再追求什么不朽
然而幸福總是短暫,《倚天屠龍記》總有寫完的時候。很快就到了結(jié)尾,我本想好好替敏敏畫一次眉,但這個愿望終于沒能實現(xiàn)。在離別的時刻,我感到難過的是,敏敏,她永遠(yuǎn)也不知道,是一個叫王憐花的男人陪她走過了她的花樣年華。她永遠(yuǎn)也不知道,王憐花才是她的下聯(lián)。在這傷感的自憐中,我還想借麥芒的詩對敏敏說:
小姐,請珍惜你美好的情感
憑著這你會永遠(yuǎn)一路平安
相見時難別亦難,我對李商隱的理解又多了一份刻骨銘心。中世紀(jì)的格律之王啊,我這才知道,尋求對仗和下聯(lián)是一件嘔心瀝血的事,所以你才說:望帝春心托杜鵑。
只有沈浪理解我,他先給我找來了一個叫徐小風(fēng)的女人唱的李商隱,那樣低徊性感的“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歌聲,使我平生第一次感覺到流行歌曲竟然也有直指人心的力量。之后他又找來羅大佑的《愛人同志》,當(dāng)聽到“你像一句美麗的口號揮不去”時,沈浪說:“所謂對仗和下聯(lián),就是愛人同志。比如你和趙敏,比如我和白飛飛”。
此情可待成追憶?逐漸的,我又像從前一樣每天晚上讀李商隱到天亮,白天則繼續(xù)重寫《憐花寶鑒》。當(dāng)我心如止水、波瀾不興時,沈浪和我談起了這些年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