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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看見了象群(5)

成都之眼 作者:魯赫


    
  “為什么你……”
  
  “因為我在你對面那棟樓里住了有好幾個月了。我還有一個高倍望遠鏡。”
  
  我猜這是他人生當中第一次扮演跟蹤者的角色,所以此刻毫不掩飾他得意的心情。
  
  “我有什么好跟蹤的?”
  
  他忽然興奮起來,以至于笑容都顯得有些古怪,仿佛馬上就要有個天大的秘密脫口而出。
  
  “你知道三星堆嗎?”他問。
  
  “嗯,西邊那個,一堆銅面具,太陽神鳥什么的?!?br>  
  看起來他非常不滿。
  
  “不是銅面具,是青銅面具。還有,太陽神鳥是金沙遺址出土的,不是三星堆。”
  
  “和我有什么關系?”
  
  “和你大有關系?!彼难劬﹂W閃發(fā)亮,“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不知道?!?br>  
  他一點也沒有聽出我的冷淡之意,“你當然不知道!你是古蜀國,準確點說,是三星堆人的后裔!”
  
  我忍不住笑了。
  
  但是這一次他既沒有不滿,也沒有爭辯,只是泰然自若地等著我笑完,好像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在接下來的時間里讓我相信,并為自己的無知感到羞愧一樣。
  
  因為虛弱我沒有笑太長的時間。
  
  然后,他開始了長達兩個多小時的講述。
  
  1986年,三星堆遺址的兩座商代大型祭祀坑首次與世人見面的時候,他還是一名大學生,學習的正是考古專業(yè)。和當時的許多人一樣,他也被那些美妙絕倫而造型怪異的青銅神樹、青銅縱目人像、金杖、青銅太陽輪給震驚和吸引住了。
  
  兩個祭祀坑出土了上千件青銅器、金器和玉石器,這些稀世珍寶震驚了世界,也徹底顛覆了人們對巴蜀文化的認識。歷史學界一向認為,與中原地區(qū)相比,古代巴蜀地區(qū)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地方,與中原文明沒有關聯(lián)或很少有交往。而三星堆遺址證明,它是中國夏商時期前后,甚至更為古老的一個重要文化中心,并與中原文化有著一定的聯(lián)系;同時,三星堆的發(fā)現(xiàn)也將古蜀國的歷史推前到5000年前,證明了長江流域與黃河流域一樣同是中華民族的發(fā)祥地,證明了長江流域地區(qū)存在過不亞于黃河流域地區(qū)的古文明;它甚至迫使我們不得不重新認識中國的社會發(fā)展史、冶金史、畜牧農耕史、藝術史、文化史、軍事史和宗教史。許多約定俗成的觀念都必須改變。那些過去被視為是神話的古代文獻,那些有關于魚鳧古國的傳說,從此有了切實的證據(jù)。
  
  白先文從那時起確定了自己今后的理想。那些三千多年前的不可思議的文明遺跡刺激了他的想象與熱情。其實,早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自從農人燕道誠兄弟三人在挖蓄水溝時,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處寶藏之后,三星堆遺址就成了考古工作者探索古蜀文化的重要目標。而八十年代后進行的十余次挖掘,則在學界掀起了大規(guī)模研究的熱潮。
  
  猜想與爭議從此開始。
  
  有人說,三星堆文明有可能是外來文明進入蜀地后的“雜交文明”,因為出土的青銅立人像和面具說明三星堆人“高鼻深目,顴面突出,闊嘴大耳,耳朵上還有穿孔”,這一點不像中國人,倒像是老外;有人說,三星堆出土的大量器物中,基本上沒有生活用品,絕大多數(shù)是祭祀用品,而這些祭祀用品帶有不同地域的文化特點,特別是青銅像、金杖等,與世界上著名的瑪雅文化、古埃及文化非常接近,因此表明三星堆曾是世界朝圣中心;有人認為刻在那根著名的金杖上的魚與肩頭的圖形是一種文字,而有人則認為那就是一種圖形;關于青銅大立人手中拿著的究竟是何種器物,就有很多不同的猜測;青銅面具上那凸起的眼睛,被稱為“縱目”的,到底是對具有缺碘體質的魚鳧王的描繪,還是古蜀國人渴望看得更遠的愿望的象征?被認為代表著扶桑和若木的青銅神樹,是為一次大型祭祀而臨時鑄成,還是平時便懸掛于某個神圣之處?那些出土的器物大多有被砸壞燒毀的痕跡,那么制作這樣一批精美絕倫、數(shù)量龐大的青銅器,就是為了在一次祭祀之后毀于一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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