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陌生人如此肯定,不僅“能識得此物價值的,也就只有那人”,而且這物件還能從葛維漢手中換得一大筆錢——在1948年中國經(jīng)濟面臨崩潰,物價飛漲的情況下——白先文想,如果不是那陌生人吹牛,或這兄弟倆的祖父夸了??冢杉热蝗绱舜_切地提到葛維漢,吹牛的可能性似乎不大),便是這東西的確有非同一般的價值。
于是白先文不由得又仔細看了看手中的這根青銅管。可無論怎么看,也看不出這東西有什么稀世珍寶的樣子。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青銅管而已。是自己眼拙了嗎?
“那后來呢?這東西怎么還在這兒?”白先文急忙問道。
“就是啊,”兩兄弟中的哥哥嘆了口氣,又恨恨地看了一眼弟弟,“如果當年就送到了,換了錢,今天也不會有這碼事了!”
原來,陌生人離開后的第二天,兩兄弟的祖父便興沖沖地趕路去了成都。他一夜未眠,拿著陌生人給他的銀元看了又看,數(shù)了又數(shù),最后決定,不管有錢沒錢,這事還是盡早辦了為好,免得懸在心里,難受得很。那一年的四川,一個普通農(nóng)民(而且要娶媳婦了),既沒有錢雇滑竿抬著趕路,自家也沒有可以騎乘的馬匹,所以只能步行。步行需要多長時間?兩兄弟說,正常的速度,加上吃飯、休息,需要兩三天左右。可他們的祖父卻走了一個星期,才到達成都。因為那幾天正值多雨,仗著自己身體好的祖父冒雨趕路,結(jié)果第一天晚上就病倒了。病勢極其兇猛,當晚在一戶陌生而好心的村民家中高燒不退,幸而這戶人家稍懂一些土方,照顧了他幾天,直到身體恢復,已是四天以后。因為身體仍然虛弱,后來趕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到達成都已是一個星期以后了。
進城之后,他四處打聽,很快便找到了華西協(xié)和大學??扇思覅s告訴他,葛維漢教授幾天前已經(jīng)啟程返回美國了。他退休了,而且大概不會再回到中國來。這個消息對于滿懷憧憬而又備受病痛折磨和漫長等待的兩兄弟的祖父來說,完全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他沒有死心,又問了更多的人。但每個人的回答都一樣。
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他在一位老師的指點下,找到了接替葛維漢教授工作的考古學家,將物件拿給他看。誰知那人看過后,只說了幾個字,青銅制,不值錢。接著一句話也不愿意和他多說了。
他這才徹底絕望,從此死了這條心。也許看在這畢竟是個金屬制品的份上,也可能是擔心陌生人再找回來時不好交代,他還是把青銅管帶回了家,新房蓋好后便扔在床底,后來漸漸就忘了,直到去世也沒有取出來看過一眼。
幾十年過去,兄弟二人長大成人,原本對于小時候聽過的這個故事,只當是老輩人受騙上當?shù)娜ぢ劊珊鋈婚g急等著用錢的時候,便突發(fā)奇想:那東西會不會還在?會不會真的值點錢?可是祖父已經(jīng)去世多年了,父親知道的也不比他們多。兩人問了父親,他們家是否一直沒有動過地方?父親說是,從解放前就一直住在這里。于是兩人開始在家里翻箱倒柜,四處尋找故事中的這根青銅管。
最后,是在祖父睡了多年的木床下找到的,被幾個箱子和一堆雜物推擠到最里邊靠墻的地方,取出來時是一個布包,外面掛滿了灰塵和蛛網(wǎng)。他們一看到這布包的形狀,就知道是這東西無疑了。于是拿到院子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