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魚藍(3)

謎小說 作者:蔡駿


  一盞茶的工夫,風(fēng)從木窗縫隙里透進來,一點點地彈著窗簾,仿佛那里隱藏著一個偷窺者,但其實只是樹影。在陰沉的雨聲中,楚權(quán)向文佩講述了一段四十多年前的舊事,說完,他帶著惡作劇似的笑容起身穿衣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真假莫辨。
  
  文佩問:“這些都是真的嗎?”
  
  但楚權(quán)沒有回答,在他系襯衫紐扣的時候,貓咪小可從衣柜上跳下,正好撲在他的腦袋上,然后把那里當(dāng)成一個中轉(zhuǎn)站,又一下跳到別的地方去了。
  
  楚權(quán)慘叫了一聲,右手插入濃密的頭發(fā)去揉被抓破的地方,然后伸出手來,赫然一道血痕。
  
  “你照顧一個重病小孩,還有心思養(yǎng)這貓?!”楚權(quán)聳著鼻子,對突然遭遇的小傷口非常不滿,他迅速將襯衫束入長褲后推開門走了,又在走廊里想起什么傳來一句:“哦,對了,明天我要搭船到城里去,你有什么想買的嗎?我給你捎回來?!?br>  
  文佩穿好睡衣來送他,半倚在門上:“不用了?!?br>  
  于是楚權(quán)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們之間的情誼似是而非,像是都沒有真正拿來擺在心上,但又比那樣多了一點關(guān)切,誰也說不好。
  
  文佩回到女兒的屋子里,姜汁已經(jīng)變了顏色,女兒也睡著了。
  
  連闖兩次禍的小可正躲在桌腳下舔毛。
  
  一切悄然無聲,文佩端著姜汁碗出去了。
  
  二 廢樓血字
  
  從家對面往左走一百米會見到楚權(quán)向文佩描述過的地方,那是一幢殘破的二層小屋,大門敞開著,房間的地板貼皮早就毀壞了,礫石、塵土、垃圾和破家具是屋中最主要的內(nèi)容,光線幾乎能從小屋的任何地方往里鉆,文佩正站在屋中客廳的位置,風(fēng)吹動著一些塑料袋和破銅版紙獵獵作響。
  
  文佩舉起手中的尼康相機拍攝下它們,這是一臺專業(yè)的攝影機,只是款式有些舊。沒有錯,文佩曾經(jīng)一度在新聞類??茖W(xué)習(xí),如果不是愛上一個吃軟飯的男人,可能她現(xiàn)在能成為一名記者,而不是遭遺棄的困苦的家庭婦女。好在她還能用這些技能,寫一點東西投稿給小報,賺些稿費,從她聽楚權(quán)說了這幢小屋里發(fā)生過的一切,她就萌生了將它改成紀實故事的念頭。
  
  現(xiàn)在她順著鐵欄桿早就被拆走的水泥樓梯走上二樓,在主臥室朝南的那面墻上,找到了楚權(quán)說過的那行字,那行最初是用血寫、后來又用紅漆描上一遍的字:
  
  “誰沒有做錯事的時候,請原諒我?!?br>  
  文佩注視著這行歪歪斜斜且有些斑駁的字,一些白灰塊從墻上脫落下來。文佩舉起相機拍攝下它,然后她環(huán)顧著這間房間,鐵窗框也早被拆掉了,窗洞像咆哮的大口,灌入冷冷的風(fēng)。散開的床架,不成形的床頭柜,還有嵌了一半在衣柜中的“紅燈籠”牌黑膠收音機……
  
  文佩想這臺老式的收音機或許是那個可憐的小男孩最心愛的東西,否則他不會在拆光家里所有可換錢的鐵器后,不動這臺收音機的主意。
  
  楚權(quán)說,這里曾經(jīng)有一個完整的三口之家——當(dāng)漁民的余姓丈夫,美麗的妻子和活潑頑皮的14歲兒子小稻。但自從男人染上了賭癮加之酗酒的惡習(xí)爆發(fā),他開始瘋狂地毆打和折磨著家人,直到妻子被打成重傷被送往城里救治,然后再也沒回來過。有人說她傷勢太重死在了外面,也有人說她跟醫(yī)院里的男醫(yī)生好上后一起遠走高飛了。
  
  總之她再也沒有回來。
  
  她的丈夫還是在宿醉中混亂度日,只是某天忽然痛心疾首地割破手掌,在墻上寫下這一行字,不久后,他的兒子又不知從哪里搞來紅漆,順著父親寫的血字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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