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剛結(jié)束,記賬的老喬拿著賬單和錢找到王可兒她爸,王可兒她爸是廠長,王可兒是這場婚禮的新娘。老喬說,廠長,賬上的數(shù)目是三萬三千一百元,可是錢卻是三萬二千六百元,少了五百元,不知差在哪里,我記不起問題出在哪里。
王可兒她爸說,少就少吧,大伙的意思,多點兒少點兒能怎么的,發(fā)不了家的,把錢和賬交給可兒保管,你和我一起去趟廠里。老喬就跟著王可兒她爸去了廠里。
晚上,王可兒她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向王可兒要賬單,王可兒就把賬單交給她爸,她爸迅速看了一遍,看后他明白了,明白這錢是差在了哪里,王可兒她爸把賬單往王可兒面前一攤,指著其中的一個名字說,你看,這不是,王老狗,他窮的叮當山響他怎么會一下子隨了五百,這準是筆下誤,這老喬也真是糊涂。王可兒說,那你問一問喬叔叔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嗎,別冤枉了人家。王可兒她爸大手一揮,罷罷罷,怎么好再提這種事。又說,我不會冤枉他的,王老狗我太知道他了。
說是不提,結(jié)果是人坐在那里發(fā)愣,沒有去干別的意思。王可兒也沒走,她也在想這件事,隔了一會兒她問她爸,她說,爸,王老狗去年得肝病,你不還給他批了兩萬元錢嗎,他可能是報答你,真的拿了五百吧。
王可兒她爸站起身,說,他呀,別說批兩萬,就是再批兩萬他也不會給我五百呀,這種人,心眼小的像針鼻兒,一分錢能掰兩瓣花,他肯拿五百給我,一百元就算他有心了。說著準備洗澡,想回自己的屋睡覺去。
王可兒追上父親不甘心地和父親說,那,就是真隨一百也只能是少四百,也不能是少五百呀。父親這回沒理王可兒,他可能認為這件事再沒有議論的價值了,他認準的事兒十有八九不會差,他有這種把握。
父親離開后,王可兒也回到了自己的屋間,她的新房在樓上西側(cè),屋中的墻角處有一小塊樓梯,她沿著這樓梯就可以一直走上二樓她的溫暖舒適的新房。
王可兒上了樓并沒有馬上睡覺,她還要等,她剛才是等父親,現(xiàn)在是等新夫,她的丈夫是父親廠里的廠醫(yī),在剛才她洗水果時接到一個電話就走了,走前對她喊了句什么,可是水池的水嘩嘩地響,她沒聽清,等她出來的時候,丈夫早沒了蹤影,不過王可兒心里有底,丈夫愛她像眼珠,這世界沒有什么大事能讓他新婚之夜離開妻子,那肯定是要緊的事,肯定是他廠里二百多名職工身心健康的事。
果然丈夫在王可兒躺下還沒有十分鐘就回來了,只是洗漱完了躺在王可兒身邊沒有馬上做那事,他在兩眼望著棚頂發(fā)呆,王可兒關切地問,你怎么了?怎么結(jié)婚結(jié)傻了?丈夫開始還不說,不說不發(fā)愣也行,卻還發(fā)著愣。王可兒翻了個身,說,不行,你得把話說出來,不然你非得癔癥不可,整個一個沒魂了。
王可兒的話溫柔得像暖風,王可兒的丈夫這才轉(zhuǎn)過身來摟住王可兒,他說,告訴你你可別害怕。王可兒說,你說的不是夢話吧,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學什么的,我可是護校畢業(yè)的,是咱爸不讓我干老本行的,你說我還會怕什么?
王可兒的丈夫禁不住笑了,他也剛好想起自己廠醫(yī)的位置還是妻子給他騰出來的。于是,他對王可兒說,王老狗你知道吧,這回他可真要喂狗了。王可兒說,你是說他要死了嗎?丈夫說,豈止是要死了,是已經(jīng)死了。
王可兒雖然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死人的場面,可一聽是王老狗死了還是有些震驚,這回輪到她望著棚頂發(fā)呆了。丈夫見她這樣,就晃一晃她,說,哎,你不是不害怕嗎?怎么不給自己的話做主呵?王可兒這才深深地醒了過來,她說,哪的話呀,我是想他這一死,就不用咱爸再給他批錢了,咱廠也可以省下一點資金了。丈夫說,其實王老狗真是個好人,難得的好人,他明知自己要死了,還讓他家小三給咱婚禮送五百元錢。
王可兒聽到這,撲愣一下坐起來,她說,你怎么知道?你可不能空口說白話呀,五百元夠他家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夠他家小三上半年學了,夠他買五瓶美國進口藥了。
王可兒的丈夫沒吃驚王可兒的態(tài)度,他知道王可兒心地善良,容不得這樣的事情,他說,誰說不是呢,放在我我也不會這么做,可是我給你取香水回來的時候,看見小三汗水淋淋向飯店跑來,見到我把錢塞給我就跑,說這是他爸的心意,我沒辦法,只有讓老喬把它記在賬上,我還想什么時候找借口把錢還給他呢,現(xiàn)在看是不能交到他本人手了。
王可兒聽到這兒,一腦袋的思緒翻江倒海起來,她無心睡覺了,心像掉進了瓦涼瓦涼的井里,她再也躺不住了,呼啦一下扯掉被子,她說,我要過爸那屋去,我要和爸說幾句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