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純屬巧合,那天鄭國鈞的電腦桌面換成了一張大合影,各種膚色的男女都有,穿著統(tǒng)一的T恤,背著背包,胸口上有“南海登山協(xié)會”幾個鮮紅粗體字,他們在山頂上站成三排,頭發(fā)都被吹成火焰狀。
喬樾本來調(diào)侃鄭國鈞:“不錯嘛,還能抽空參加登山協(xié)會啊。咦?”突然眼睛一亮,抓住他問:“這是誰?長得還挺不錯的。”眉目方正,一看就是好男人,比那何永晉不知強多少倍。
鄭國鈞一愣:“哪一個?”
喬樾指著和鄭國鈞勾肩搭背甚是親密的一個男子:“他,就他!快說,他是誰?也是你們登山協(xié)會的?”
鄭國鈞笑笑:“我還以為你說的是我呢。他啊,是我表兄,絕對的青年才俊,專業(yè)人士,”他停下來打開Outlook,“怎么,你看上他了?他好像早就有女朋友了?!?/p>
喬樾失望地“哦”了一聲,又說:“真可惜!我對他倒是沒興趣,可我有個閨蜜,最近失戀了,想給她介紹來著。既然有女朋友就算了。你下次有什么好的資源,記得幫我留意一下??!”
鄭國鈞調(diào)侃說:“怎么?你不考慮一下我???我也不錯啊,家世、相貌、人品,也不比我表哥差多少吧?”
喬樾沒好氣地作勢要揍他:“你那花容月貌的女朋友呢?想腳踏幾只船啊?小心我替她先收拾你一頓,為民除害?!?/p>
鄭國鈞笑笑沒說話,對著屏幕開始處理郵件。喬樾頗覺無趣,正要走開,聽見他說了句:“我表哥那里,我再替你落實落實吧?!?/p>
第二天鄭國鈞就帶回來一個好消息,他的表兄曾經(jīng)有過女朋友,都分手大半年了,聽說有親可相,也愿意嘗試。
喬樾大喜,連忙跟鄭國鈞商量。鄭國鈞說他表哥星期四休息,喬樾想起徐硯君回來以后還沒正式上崗,兩人一合計,拍板定了星期四,各自帶人見面,連西餐廳的位子都訂好了。
喬樾想著徐硯君看見那人的樣子,心里忍不住樂開了花。她忍著一吐為快的沖動,直到見了徐硯君的面,才告訴她這件事。
徐硯君精神頭倒是恢復(fù)了七八成,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去就去唄。不過你得陪我?!?/p>
喬樾丟一顆花生在嘴里嚼:“相親還要人陪?真是服了你了。行行,我陪你去就是了!你提點神好不好?有帥哥看還不高興?小潔要不是出差,聽到這話保準(zhǔn)修理你!”
其實喬樾最后并沒有去成。
徐硯君打電話罵她“騙子”,她苦著臉說:“姑奶奶,我倒是想去呢,我哪知道今天會下來臨時任務(wù)啊,我要出差,去買樣板房飾品。本來要去米蘭和巴黎的,時間來不及了,只好改成香港。行了,別發(fā)火了,回來我請你吃二姐兔丁,啊?”
這任務(wù)其實不算“臨時”,青木湖別墅工程進(jìn)度很快,早就請了香港和加拿大、西班牙幾位大師設(shè)計樣板房。樣板房完工以后,寧肇安說還少點飾品,交代喬樾一定要親自去買。她以為是周末,沒想到寧肇安讓她提前幾天行動。
周四早上,她正準(zhǔn)備從家里出發(fā),寧肇安打她手機(jī)問:“在哪里?”
貴人多忘事,她昨天不是才匯報過今天要出差么?“在家啊,馬上出發(fā)了。有什么指示?”
“現(xiàn)在下樓?!彪娫挕芭距睊炝?。
他開了一輛兩地牌照的車,車牌黃底黑字,只有兩個吉利的阿拉伯?dāng)?shù)字。直到坐上他的車,她還是一頭霧水。難道寧肇安突發(fā)好心打算送她一程?看樣子又不像,她也不敢問。他今天穿得倒是很休閑,T恤的logo很陌生,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種考究的懶散,簡直像汽車平面廣告。
喬樾頭一次看寧肇安這樣裝束,不免詫異。他在公司里形象一直很道貌岸然,有一次周末搞野外生存訓(xùn)練,寧肇安突然跑來加入,穿一身臟兮兮的迷彩服也安之若素。沒想到男人梳妝打扮一下,竟然能這么招搖。
車到了海關(guān),她忙不迭地客氣說:“送到這里就行了,太麻煩您了!謝謝,謝謝!”
他戴著一副線條簡潔的墨鏡,沒說話,開車過了海關(guān)。
看她疑惑不解,他淡淡說了一句:“你對自己的品味有幾成把握?”
無故被奚落,她心里既不服又沮喪。結(jié)果證明,這次采購就是寧肇安的話,她也就是個高級搬運工兼拎包仔。輝晟有個說法“女人當(dāng)男人使,男人當(dāng)驢使”,現(xiàn)在看來,她混得還不錯,直接越過男人,當(dāng)上驢了。
他們到SOGO后就直奔家居飾品區(qū)。然后又去了加廉威老道的一家小店,門面低調(diào),沿著暗黑的樓梯上到二樓,看見不少銀器,據(jù)說是一百多年前法國名匠親手鍛造,花紋典雅精細(xì),有復(fù)古的華麗感。又去了佐敦,那家店有重磅桑蠶絲窗簾,垂墜柔軟,宛如流瀉的瀑布,美得驚心。
她以前也來過香港多次,不過說來慚愧,每次來的目的都是拉動內(nèi)需,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竟然有那么多奇妙物什。
店主年紀(jì)很大,碧眼白發(fā),見面就笑著擁抱寧肇安,又指著喬樾,好像在問他什么話。寧肇安笑著看了她一眼,回頭繼續(xù)交談。
喬樾站得遠(yuǎn),只遠(yuǎn)遠(yuǎn)地禮貌地笑了笑,埋頭專心欣賞銀器,冷不丁被人抱了抱。她嚇了一大跳,一看原來是店主老頭。寧肇安微笑著解釋說:“他很歡迎你,還夸你好看,有眼光?!?/p>
喬樾定下神來,對店主說:“Merci!”
寧肇安一怔,眼里似乎現(xiàn)出一絲不自然的尷尬,詫異地問:“你會說法語?”
她搖搖頭:“我只懂這一句,是‘謝謝’的意思吧?”說完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寧肇安神色有點奇怪,似乎是松了口氣,又似乎夾雜著一絲失望。
她略有腹誹。不就是不懂法語嗎?至于這么不滿嗎?幸虧他沒在聯(lián)合國工作過,否則弄不好會要求員工精通八國語言,那還不如叫她直接去撞墻。
轉(zhuǎn)戰(zhàn)海港城的時候,她無意中看見櫥窗里的模特穿著一件淺灰色連衣裙,正是上個月在南海看中的那件,標(biāo)價三折。想起自己大半年沒有添置新衣了,她心里一動,腳步就慢了下來。
可惜寧肇安大步流星,她不敢停留,眼看他走進(jìn)隔壁的家居飾品店,只好跟了進(jìn)去。
這家店風(fēng)格活潑,有很多原木手雕的小動物,造型樸實憨厚,自有一派不經(jīng)修飾的原始美感,適合放在樣板房的兒童房間、家庭廳。她拿起一個木頭小鹿,裝作翻看價格,眼睛卻瞟了一眼玻璃門外。
寧肇安背對著她,正在翻著一本產(chǎn)品目錄,頭也不抬地說:“給你15分鐘,去隔壁看衣服。”
她“啊”地一聲,琢磨他話里的意思。
“計時開始?!彼罂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