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立”笑容滿面地——我相信實際上他心里不知道有多厭惡——從柯頓太太手中接過那種什么菜湯，很快打量了下餐廳里的情況，最后坐到“王妃殿下”和“家臣”他們那桌去了。也許是為了讓兩張桌子都保持一邊各三個人的平衡吧。真是個善于察言觀色，會拍馬屁的家伙。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平常這個時候早就該出現(xiàn)在餐廳里的“校長”和“舍長”竟然還沒見到。究竟怎么了？我想他們平?？偸菄?yán)格要求我們不準(zhǔn)遲到，不至于今會自己也會睡過頭了吧？難道是身體不舒服了？不可能兩個人一起吧？正當(dāng)我胡亂猜測時，柯頓太太一邊板起那張從來就沒過好顏色的臉，一邊啪啪地拍著雙手一邊走近了我們。

“喂喂，安靜一下。各位男生女生們！”平時總愛卷著舌頭說這句“男生女生們”是柯頓太太的一個習(xí)慣，每次聽到她說到這里，我都覺得挺好笑的。覺得自己也太被她當(dāng)做小孩了?！按蠹疫叧赃吢犖艺f。斯沃德博士和巴金斯先生今天一早外出辦事去了?！?/p>

她提到的斯沃德博士就是“校長”，全名德波拉?斯沃德。而巴金斯先生就是”舍長”，名字是——啊，我還不知道，沒聽說過。反正叫什么也都差不多。

“他們兩位都要到傍晚才能回來。”這么說來，也許今天的上課和實習(xí)都得放假了？然而柯頓太太根本就不給我們這種盼望的機(jī)會。又接著說了下面的這些話： “因此，今天上午的課改為考試。我會替斯沃德博士監(jiān)考。就這樣，希望大家努力?！?/p>

“那么下午的實習(xí)課——”舉手的是仍然面帶微笑的“中立”。“怎么辦？”

“聽說巴金斯先生已經(jīng)給大家出過新課題，大家分頭去做就行了。不是一個一個單獨(dú)做，而是按照分好的小組一起做。明白了嗎？還有，我平常就一直提醒大家——”聽到這里誰都會以為她的講話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沒想到柯頓太太話題一轉(zhuǎn)，”盤里不許留下任何食物?！?/p>

“請問 ……”一個畏畏縮縮地聲音從“王妃殿下”那張桌子傳來，我不禁大吃一驚。顯得惶惑不安但堅定地舉著手的，不正是“家臣”么？非常害羞而且內(nèi)向的他很少像今天這樣在大家面前開口說話?！彼刮值虏┦亢桶徒鹚瓜壬獬龈墒裁慈チ恕?/p>

“我不是說過了嗎？”柯頓太太不耐煩地回過頭來。“為了工作。”

“所以我才想知道……那個……是什么——”

“請大家耐心等著吧，反正是件好事，到傍晚就知道了。”

真是奇怪的說法，我正懷疑地想道。但是“家臣”好像得到什么啟發(fā)似的。“是不是……”我覺得他好像斜眼看了我一眼，這也許是我心理作用吧，“是不是又有新同學(xué)要來？”

“啊，你還真聰明?！苯Y(jié)果被猜中了像是讓柯頓太太感覺掃興了似的，她聳聳肩，把視線從“家臣”身上移開，坐回到自己的桌旁?！睕]錯，斯沃德博士和巴金斯先生現(xiàn)在去接你們的新朋友了?！?/p>

我該怎么形容 “家臣”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呢？明顯看得出來他全身都在發(fā)抖。他平常就顯得惶恐不安的眼神充滿了恐懼。“王妃殿下”皺著眉頭擔(dān)心地小聲安慰他：“不要緊吧？你。”但是他好像完全沒聽見一樣，然后突然一腳踢倒了椅子站起身來，想從餐廳走出去。而柯頓太太卻冷冷地口里不停地罵著“家臣”?！帮埐艘怨?！我得講幾次你才能記住？比爾，你這壞小子！”

“家臣”頓時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無力地重新回到椅子上，那個樣子覺得他沒有直接倒在地上就已經(jīng)讓人不可思議了。他的臉扭曲著，很難區(qū)分得出是為了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還是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那種表情讓人看了很不舒服。我想，到底他出了什么事？為什么他會產(chǎn)生那樣過度的反應(yīng)呢？

突然間，我發(fā)現(xiàn)表情怪異的不只是“家臣”一個。拿著湯勺的“詩人”的手也突然停下了，從他那空虛的目光里顯然可以看出，那絕不只是因為湯太難喝的原因。甚至連平常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都顯得從容鎮(zhèn)靜的“王妃殿下”也表現(xiàn)得有些失常。而最明顯的就是，“中立”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反倒蒙上了一層陰沉沉的顏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只有史黛拉還勉強(qiáng)保持著冷靜，我想她也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其他人的異常。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對我投來充滿疑惑的眼神，我只得張嘴對她做了個”別管他”的口型，然后聳了聳肩。

這個疑問始終沒有弄清，但是因為沒有人想多說點兒什么，所以我終究還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這樣，我們在像為死者守靈般的陰郁氣氛中草草結(jié)束了早餐，然后被柯頓太太催促著走到走廊對面的教室里去。窗外可以看到車庫和一個加油站。

可能是“校長”事先準(zhǔn)備好了，柯頓太太發(fā)給每個人兩張考卷。一張是分?jǐn)?shù)式的運(yùn)算為主的數(shù)學(xué)卷子，另一張考的是是英語語法。接到填寫答案的白紙后，我們六個人不等柯頓太太多說什么，開始默默地埋頭做了起來。大家精神都很集中，好像把剛剛在餐廳發(fā)生的奇怪一幕忘得一干二凈了，連“家臣”也不例外。根據(jù)考試成績的好壞，我們每人都能拿到一點數(shù)額不等的零用錢，這是“學(xué)?！钡囊?guī)定。每得十分可以得到十分錢。如果拿到一百分，就可以拿到一塊錢。一塊錢可以買到三根單價三十分的巧克力棒，或者兩瓶四十五分的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