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為涉獵網絡較深,我多半會以為現在就像1999年一樣,硅谷正再度繁榮,網絡幻想家正“東山再起”。
最近在舊金山,我遇到一位對網絡極為虔誠的癡迷者。在一次霞多麗酒會上,我們舉杯暢聊,并交換了對新興事物的看法。這位網絡癡迷者告訴我,他正在開發(fā)一種能夠在網絡上發(fā)布音樂、信息和視頻的軟件。
他說:“MySpace網、YouTube網、維基百科和谷歌正蓬勃發(fā)展?!?/p>
我說我的研究正與此相關,數字革命給人類的文化、經濟和價值觀帶來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其中也包括破壞性的后果。我還說:“伴隨著網絡的繁盛,愚味和低品位,個人主義和極權統(tǒng)治也大量涌現?!?/p>
聽了我的回答,他不自然地笑了?!昂振憷柙庥隽藬底謺r代,”他說,“你就像21世紀的奧爾德斯?赫胥黎。”他舉起酒杯向我致敬,并說道:“讓我們大步邁進新世界吧?!?/p>
我也舉杯與他相碰。但是,我知道我們所說的不是同一個赫胥黎,他談到的是奧爾德斯?赫胥黎,而我想到的是奧爾德斯的祖父——T. H. 赫胥黎,后者是19世紀的進化論生物學家,寫過關于“猴子可以敲出《莎士比亞全集》”的書。赫胥黎的“猴子可以敲出《莎士比亞全集》”是:如果向猴子提供足夠多的打字機,總會有一些猴子最終能創(chuàng)造出諸如莎士比亞的戲劇、柏拉圖的對話錄以及亞當?斯密的經濟學巨著等杰作。
在網絡時代之前,T. H. 赫胥黎提出給猴子足夠多的打字機的想法,與其說是空想,還不如說是缺乏技術支持。赫胥黎的“猴子可以敲出《莎士比亞全集》”在過去像是一則玩笑;可是在網絡時代,他的假設卻預測到了文化民主化的后果:創(chuàng)作者與觀眾、生產者與消費者、專家與業(yè)余者之間的傳統(tǒng)區(qū)別被人為地掩蓋起來,這個后果很嚴重。
當今的技術使“猴子們”能夠擁有足夠多的“打字機”。在Web 的世界里,“打字機”就是聯網的電腦,“猴子們”就是成千上萬的網民。很多網民雖然能力平平,卻毫不謙虛地生產出不計其數的數字產品。如今,很多“業(yè)余者”用他們的電腦在網絡上發(fā)布各種各樣的東西:漫無邊際的政治評論,不得體的家庭錄像,令人尷尬的業(yè)余音樂,隱晦難懂的詩詞、評論、散文和小說。
網民們經常在網上發(fā)布網絡日志——即頗受歡迎的博客。現在流行網上開博,差不多每天、每小時、每分鐘、每秒都有新的博客涌現。在博客里,人們恬不知恥地公開了自己的私人經歷、性生活、人生渴求、生活所缺甚至重新活一次的想法。本書成文時,全世界已經有5300萬個網絡博客,而且每6個月還會翻1倍;在你讀完本段時,又有10個新博客已經開通了。
如果繼續(xù)保持這個速度,到2010年,全世界將會有5億個博客,它們將混淆公眾對政治、經濟、藝術和文化的認識。博客極大地迷惑了公眾,使人們難辨真假和虛實。如今,孩子們已經無法辨認資深記者所報道的真實新聞與網上所發(fā)布的博客新聞之間的差別。在Y世代(Generation Y)的空想家們看來,每一篇網絡日志就是他人的真實信息,每一篇網絡小說就是他人的現實生活。
傳統(tǒng)媒體遭到沖擊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問題是誰取代了它們?答案顯然是硅谷的新聞搜索引擎、社會媒體網站和視頻資源庫。MySpace網不斷更新的頁面、不斷增加的博客和YouTube網上不斷添加的視頻彌補了主流媒體的淡出。這就不難理解魯伯特?默多克為什么會在2005年7月不顧一切地用億美元收購MySpace網。類似的還有YouTube網以億美元被收購,收購者還花費大量資金創(chuàng)建了類似YouTube的網站。谷歌的發(fā)展似乎也蒸蒸日上,在2006年的第二季度,它的利潤已經超過了25億美元。
當愚味和低品位,個人主義和極權統(tǒng)治大量涌現時,人們不禁會問:這個世界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子?
網民們占領了各個領域,讓那些專家和文化把關人——編輯、記者、新聞主播,音樂公司和好萊塢電影工作室都見鬼去吧;業(yè)余者和不計其數的網民已經主導了當今世界,他們正夢想通過操縱電腦來統(tǒng)領未來,盡管世界并不像他們所理解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