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尖塔”停下,那里賣烤肉三明治?!凹馑弊湓诘倌鹘纪庖粔K空地上,墻上粉著灰泥,木結構的框架,既是加油站又充作舞廳。老板是個胖子,叫瑞德·薩米·博茲,店里四處掛著牌子:“嘗嘗瑞德·薩米遠近馳名的三明治。除此之外,別無二家!樂呵呵的大胖小子。手藝沒得說!瑞德·薩米時刻為您效勞!”同樣的招牌在方圓幾英里的公路上也隨處可見。
瑞德·薩米正躺在“尖塔”外的空地上,腦袋伸進一輛卡車的底盤下。不遠處有一株不高的楝樹,樹上拴著只一英尺高的灰猴,唧唧叫著,看到孩子從車里跳出來奔向它,趕忙回身上樹,爬到最高的枝上去了。
“尖塔”里面是個昏暗而狹長的房間,一邊是柜臺,一邊是幾張餐桌,中間是舞池。大家在自動唱機邊一張木板桌旁坐下,瑞德?薩米的大個子老婆過來等著他們點菜。她皮膚曬得黝黑,比頭發(fā)和眼珠還要黑。孩子媽向唱機里投了枚硬幣,點了一曲《田納西華爾茲》,老太太說這曲子老讓她忍不住腳癢。她問柏利可愿共舞,但他只干瞪著她,一言不發(fā)。她天生就快活,而他卻不然,長途奔勞令他精神緊張。老太太的褐色眼睛閃閃發(fā)亮。她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想象自己是在跳舞。朱恩·斯塔要求放首曲子,讓她能跟著跳踢踏舞,孩子媽又投了枚硬幣,點了首快曲風的。朱恩?塔斯走進舞池,跳起踢踏舞來,是她常跳的那一支。
“真可愛啊。”瑞德·薩米的老婆倚在柜臺上說,“你愿意做我的小女兒嗎?”
“不,我一點兒也不愿意,”朱恩·斯塔說,“給我一百萬,我也不要住在這么個鬼地方?!?/p>
“真可愛啊?!蹦莻€女人又說了一遍,客氣地撇了撇嘴角。
“你還真不害臊?!崩咸珖u道。
瑞德·薩米走進來,讓他老婆別在柜臺上磨蹭,快去弄菜。他的卡其布褲子剛好拉到胯骨,上身穿件襯衫,肚子懸在中間,像袋飯食一樣左右搖晃。他走過來挨著邊上的桌子坐下了,半是嘆氣半是吆喝?!盁o奈啊,”他說,“無奈?!彼靡环交沂峙寥ゲ良t臉膛上的汗珠?!斑@年頭都不知道該信誰,”他說,“我沒說錯吧?”
“人心不古啊?!崩咸f。
“上星期來了倆家伙,”瑞德·薩米說,“開著輛克萊斯勒,是輛舊車爛車,可還能開,那倆年輕人瞧著挺正常,說是在廠里干活。你知道嗎,后來我就讓他們賒賬加了油。我干嗎要那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