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伸手去扶正帽檐，好像她要隨他一起去樹林，但帽檐卻掉在了她手上。她直著身子盯著帽檐，一分鐘后，才松手讓帽子落在地上。希拉姆拉住柏利的胳膊往上拽，像是在幫一個老頭兒。約翰?韋斯利攥住爸爸的手，波比?李跟在后面。三人向樹林走去。走到幽暗的外圍，柏利一轉(zhuǎn)身靠在一棵灰不溜秋、光禿禿的松樹干上，叫道，“媽，我去去就來，等著我?！?/p>

“快回來！”他母親尖叫，但他們已經(jīng)消失在樹林里了。

“柏利，我的孩子啊！”老太太凄慘地喊道，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盯著蹲在她面前的“格格不入”?！拔抑滥闶莻€好人，”她絕望地說，“你一點兒都不兇?！?/p>

“不，我不是個好人?！边^了一會兒“格格不入”說，他像是認真琢磨了一下她的話，“但我也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人。我爸說我是個狗雜種，和我那些兄弟姐妹不同。‘你知道的，’我爸說，‘有些人活一輩子也不會問生活是什么，有些人卻要知道生活的意義，這個男孩子就是后一種人。他樣樣都要弄清楚！’”他戴上黑帽，突然仰起頭，然后又轉(zhuǎn)向密林深處，好像又害起臊來，“真抱歉，在諸位女士面前，我居然沒穿襯衫?！彼⑽⒙柫寺柤绨蛘f，“我們逃出來的時候，把身上的衣服給埋了。等境況好點再說，現(xiàn)在就這么湊合著吧?，F(xiàn)在身上穿的是從過路人那里借來的?！彼忉尩?。

“這沒關(guān)系，”老太太說，“柏利的箱子里也許還有件襯衫?！?/p>

“我這就去看看?！薄案窀癫蝗搿闭f。

“他們把他帶到哪兒去了？”孩子媽叫道。

“我爸很厲害，”“格格不入”說，“什么都瞞不過他。但他從沒被當局抓到什么把柄。他知道怎么去搞定一切?！?/p>

“你只要試一試，也可以做個普通人。”老太太說，“想想看，安頓下來，舒舒服服過日子，不用老想著后有追兵，多好啊。”

“格格不入”用槍托去刨地，像是在考慮這回事兒?！皼]錯，太太，老是有人在后面追?！彼÷曊f。

老太太正站直身子俯視著他，注意到他帽子后面兩塊肩胛骨是那么單薄。“你作禱告嗎？”她問。

他搖搖頭。她只看到兩塊肩胛骨間的那頂黑帽晃了一晃?！安?。”他說。

樹林里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一聲。然后是一片寂靜。老婦人猛地把頭一扭，聽見樹梢里一股風聲穿過，像一陣悠長而滿足的吸氣?！鞍乩?，我的兒啊?！彼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