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身份的證據(jù)(4)

無辜的血 作者:(英)P.D.詹姆斯


她滿懷悲傷和復(fù)仇,這種念頭像一個可怕的胎兒,一直生長著,卻從不分娩。甚至她的全科醫(yī)師也厭煩地遞給他一張?zhí)幏剑瑫r寫了另一封關(guān)于精神病門診病人預(yù)約的信,并很清楚地說,他認為她悲傷的時間過于長久了。悲傷畢竟是一種放縱,沒有任何結(jié)果,也沒有社會價值,被分發(fā)出去,就像分給應(yīng)該得到援助的貧苦人的硬幣一樣,是一種強大和自力更生的人因為太驕傲而不會想要的商品?;蛟S,他想,維多利亞式習(xí)慣中那種刻板的哀悼有它的用處。至少它確定了公開墮落的可以被接受的限度。寡婦要穿一年的黑衣服,他記得他的祖母告訴過他,然后是穿六個月的灰色衣服,然后是紫紅色。這些高貴的禮節(jié)當然并不適合她,但是她在城里那所大房子一直遵守著這些禮節(jié)。在那里,她是個客廳女侍。為一個被強奸后又被謀殺的孩子而悲傷,他想,需要多久呢?不會很久,也許。在他祖母的時代,會是少于一年的時間吧。

人類太容易贊同普遍的商業(yè)規(guī)則:生意就是生意。你有你的生活,他們這樣告訴梅維絲,而她則睜著大大的迷茫的眼睛,盯著他們。顯

然她不再有自己的生活。你得想想你的丈夫,她的醫(yī)生曾這樣要求她。而且她確實想過他。他僵硬地一言不發(fā)地躺著,和她并排躺在郊區(qū)房子后面臥室里的雙人床上,盯著黑暗。他看透了她的想法。自我譴責(zé)就像一團更濃黑的云漂在黑色的天花板上,或如同傳染病一樣,從她的頭腦傳到他的。她沒有一次朝他轉(zhuǎn)過身來。她曾偶爾伸出一只手,但是,當他握住它時,它又縮回去了,好像曾使她懷孕的這個軀體已經(jīng)變得讓人厭惡。有一次,很羞怯地,帶著一種背叛的感覺,他逼迫自己將這些告訴了他們的醫(yī)生。而醫(yī)生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答案,很職業(yè),卻沒有任何幫助。"她將身體的愛、悲傷和失去混在一起了。你得有耐心。"好吧,他一直都很有耐心,太有耐心了。

她又試著說話了。他低下頭,聞到她的呼吸,酸甜的,帶著一股腐爛的氣息。他不得不壓抑住想拿手帕捂住口鼻被污染的沖動。他屏住呼吸,盡量不吞唾沫。但是最后,他不得不接受她的死亡。她花了好幾分鐘才說出話來。但是當這些詞來到她口齒不清的唇邊時,她的聲音卻變得異常清晰、粗啞、深沉,好像它從來不存在過。

"強大,"她說,"強大。"

他不知道她說那個詞是什么意思。是對他最后的勸告,要他堅定自己的立場?或者她是說兇手很強大,太強大了,如果他不帶武器,他就沒有辦法戰(zhàn)勝她。站在老貝利①被告席上的她并沒有讓他覺得特別高大或強壯。但也許是因為那個法庭出乎意料的小,很沒名氣,裝飾著淺色木頭,讓所有的人都顯得很?。飷旱暮颓灏椎亩家粯印I踔燎f嚴的大衣衣袖上戴著深紅色飾帶的法官也縮小成一個戴著假發(fā)的

①英國倫敦中央刑事法院的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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