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說,“我們都在生氣。你生氣,因為我還在當(dāng)妓女。而我生氣,只是因為你沒有送花給我?!?/p>
她說:“我大概了解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們兩個人都承受了極大的壓力,這使我們比自己所想像的更脆弱。而且,我們還把對方塑造成對方無力扮演的角色。我把你當(dāng)成了圓桌武士里的加拉哈爵士,不知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p>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夏洛特公主吧?!?/p>
她看著我。
“那首詩是怎么說的?美麗的伊萊恩,可愛的伊萊恩,伊萊恩,阿斯托拉的蓮花仙子?!?/p>
“別說了?!?/p>
窗外天色已經(jīng)轉(zhuǎn)暗,皇后區(qū)的天際,一架閃著紅燈的飛機(jī)正朝拉瓜迪亞機(jī)場降落。
過了一會兒,她說:“高中的時候念過那首詩,丁尼生①。我曾經(jīng)幻想那首詩說的是我?!?/p>
“你說過?!?/p>
“有嗎?”她的神情顯現(xiàn)出她正沉浸在回憶里。然后,她突然說:“唉,親愛的,我既不是蓮花仙子,你也沒有閃亮的盔甲。更何況和夏洛特公主交往的應(yīng)該是朗斯洛而不是加拉哈,我們算什么?只不過是兩個相濡以沫、愿意付出的普通人罷了。這也不算是什么壞事,不是嗎?”
“當(dāng)然不是。”
“而且,現(xiàn)在外面有個瘋子要殺我們,所以,現(xiàn)在不是鬧別扭的時候,對不對?”
“是的?!?/p>
“那么,我們來談?wù)勫X的部分,可以嗎?”
我們開始工作。我結(jié)算這幾天的花費。她提醒了某些我疏忽的地方,然后還把零頭加為整數(shù),并用嚴(yán)肅的眼光阻止我發(fā)表意見。接著她走進(jìn)臥房,再出來時,手里拿了一疊五十、一百元的鈔票。我看著她數(shù)了兩千元推到我面前。
我沒有伸手。“那不是你說的數(shù)目?!蔽艺f。
“我知道,馬修。你實在不必記錄你花了多少錢,然后再回來跟我算。把這拿去,快用完的時候告訴我,我會再準(zhǔn)備給你。不要跟我爭這個,我唯一有的就是錢,而且這是我自己賺來的。如果這種時候不拿來用,那還要錢干什么呢?”
于是我將錢收下。
“很好,”她說,“這個問題解決了。我一向比較擅長處理生意,至于情感的問題,總是不知所措。目前就別再談這個問題,就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你覺得呢?”
我站起來說:“我再喝一杯咖啡就走?!?/p>
“你不必這樣?!?/p>
“我要去做我的偵探,去花你給我的錢。你是對的,我們就順其自然吧。我很抱歉先前說了那些話。”
“我也很抱歉?!?/p>
我端著咖啡回來的時候,她說:“天哪,答錄機(jī)里竟然有六通留言?!?/p>
“什么時候?我們在房間里的時候嗎?”
“一定是。我倒帶聽一聽好嗎?”
“當(dāng)然?!?/p>
她聳聳肩,按下按鈕,機(jī)器開始倒帶,接著傳出一些雜音,然后喀的一聲?!皰鞌嗔?。”她說,“每次都是這種電話,很多人不喜歡在答錄機(jī)里留言?!?/p>
之后,又是一通沒有留話。接著是一個男人,聲音尖銳而自信,“伊萊恩,我是杰里·派恩斯,這兩天會再和你聯(lián)絡(luò)。”然后又是一通掛掉的,下一通電話中,對方艱澀地清喉嚨,拖了很久的時間,好像在想該說些什么話似的,最后還是沒有說話就掛斷。
最后,第六通留言中,有一段頗長的沉默,伴隨著錄音轉(zhuǎn)動和背景雜音,對方低語:“哈羅,伊萊恩。你還喜歡那些花嗎?”
又是一陣沉默,和先前的一樣長,只聽到背景的雜音,好像是地鐵電車的噪音,音量并不大。
之后,他用同樣低沉的聲音說:“昨天我想到你,但是你還不到時候,還得再等一段時間。我要把你留到最后?!币魂嚩虝旱某聊拔沂钦f倒數(shù)第二個,他才是最后一個?!?/p>
他只說了這些話,然后等了二三十秒,才把電話掛斷。之后答錄機(jī)喀的響了一聲,機(jī)器自動轉(zhuǎn)帶,回到預(yù)備狀態(tài)??諝馑坪跬V沽鲃樱覀儎t沉默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