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1)

矛頭蛇 作者:(美)斯托特


第三章

當我把車停進車庫,走過兩條街回到三十五街時,辦公室的燈已經(jīng)滅了。我走上樓梯,看見沃爾夫臥室門縫里還露著一線燈光。我時常納悶他是怎么把衣服脫掉的,但我知道弗里茨從來沒幫過他。弗里茨睡在樓上,與花房隔著一個廳。我和沃爾夫的臥室都在二層,是一間很大的房子,有自己的浴室和兩扇窗戶。我在這里住了七年了,這當然是我的家,而且似乎我還會再住七年,甚至二十七年,因為唯一讓我動過感情的姑娘另攀高枝了。我也是因此才認識了沃爾夫的,但這故事不該由我來講,至少不是現(xiàn)在。其中還有一兩個疑點有待在將來查清。但是這間房子無疑是我的家。床很大很舒服,有一張桌子,上面有好多抽屜,還有三把椅子,都很寬大舒適。地上還鋪著一張真正的好地毯,絕沒有一小塊脫落,像烤餅上的黃油一樣跟著你滑來滑去。墻上掛的畫是我自己畫的,我覺得選得別具匠心。一幅是弗農(nóng)山,喬治·華盛頓的家鄉(xiāng);一幅彩色的,畫的是獅子的頭;另一幅彩色的是有著青草和鮮花的森林。還有一個大大的相框,里面是我父母的照片,在我還是個小孩子時,他們就雙雙去世了。此外還有一幅叫做《九月的清晨》的彩色畫,畫的是一位顯然沒穿衣服的年輕姑娘,長長的頭發(fā)垂在了前面,不過那是在臥室里。房間沒有什么特別的,不過是個適合居住的好房子,除了床下的那個嵌在墻上的大電鈴,它被隱藏得很好。電鈴是連接起來的,因而當沃爾夫打開他屋子里的開關(guān)后--他每晚都會這樣做--如果有人走進廳里到了離他的門五英尺的范圍內(nèi),或者碰了他的任何窗戶,電鈴都會響起。電鈴也連著花房的所有門窗。有一次沃爾夫曾對我說,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他絕對不是個膽小鬼,只是他極度討厭被別人觸摸,或者被迫在沒有預先警告的情況下做出快速的動作。我一想到他移動時需要的能量,就很愿意相信他了。不知什么原因,我倒從來沒對沃爾夫算不算膽小鬼這種問題產(chǎn)生過興趣,雖然,如果必須要我說出有什么人比我膽子還小的話,那他是絕對跑不了的。

我從辦公室里拿了一份報紙上樓。脫了衣服穿上睡袍和拖鞋后,我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椅子里,點上了一支煙,將煙灰缸放在手邊,把大學校長那篇文章讀了三遍。它的標題是這樣的:

荷蘭大學校長倒在了高爾夫球場上

彼得·奧利弗·巴斯托猝死

朋友們趕到身旁時,他已經(jīng)咽了氣

這是一篇很長的文章,占了頭版整整一欄以及內(nèi)頁的一欄半。此外還有一篇很長的訃告,有很多大人物發(fā)表了評論。這消息本身沒什么意思,要不是跟另一個人的失蹤有關(guān),倒真是無足輕重。我每天都看報紙,這只是兩天前的新聞,而我卻根本記不起曾讀過它了。五十八歲的荷蘭大學校長巴斯托,星期天下午在紐約以北三十英里的普萊森特維爾附近青草地俱樂部的高爾夫球場打球。他們打的是四人對抗賽,另外三人是他的兒子勞倫斯和兩位分別叫E.D.金布爾和曼紐爾·金布爾的朋友。在打第四洞時,他突然向前撲倒,臉朝下摔在了地上,掙扎了幾秒后就不動彈了。他的球童立刻沖向他,抓住了他的胳膊,但當其他人趕過來時,他已經(jīng)咽氣了。從俱樂部會所中擁來的人群中有一位醫(yī)生,也是巴斯托的朋友。他和巴斯托的兒子一起將尸體抬上了巴斯托自己的汽車,送回了六英里外巴斯托的家中。這位醫(yī)生說他是因心臟病突發(fā)而死的。

報道的其余部分都是裝飾點綴了,全都是關(guān)于巴斯托的生平和成就的,有一幅他的照片,還提到他被抬回家時他的夫人怎樣崩潰了,而他的兒女們又表現(xiàn)得怎樣堅強,諸如此類。我讀完第三遍后便哈欠連天了,只好放棄了努力。我能看到的巴斯托之死與卡洛·馬費伊之間的唯一聯(lián)系便是沃爾夫曾問過安娜·菲奧雷是否看見過一根高爾夫球桿,于是我扔掉了報紙,站起身來對自己大聲說道:"古德溫先生,我猜你還沒能準備好將這個案子歸入結(jié)案檔案中呢。"然后我喝了杯水,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晨我下樓時,已經(jīng)將近十點了,因為我只要有可能,就一定要睡足八個小時。當然,沃爾夫是直到十一點才會下樓的。無論何時入睡,他都會在八點鐘起床,在自己的屋子里吃早餐,讀幾份報紙,然后從九點到十一點再在花房里泡上兩個小時。有時候,當我穿衣服或洗澡時,會聽見打理花草的老霍斯特曼沖他咆哮幾句。沃爾夫?qū)τ诨羲固芈拖癫门袉T對約翰·麥格勞①一樣。并非這位老人真的討厭沃爾夫,我敢肯定不是這樣的。我想他一定是擔心沃爾夫早已超限的體重碰倒并壓壞了蘭花。霍斯特曼對這些花草的愛惜絲毫不亞于我對自己的眼睛。他睡在角落里用擋板隔出的一個小屋中,如果他晚上捧著花草踱來踱去,我一點兒也不會奇怪。

我在廚房里吃了一碟腰子和乳蛋餅,喝了幾杯牛奶--因為我總是一個人吃早餐,所以堅決不肯讓弗里茨為我收拾餐桌--然后到碼頭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呼吸了十分鐘新鮮空氣。接著回到辦公室,收拾一下房間,打開了保險柜,為沃爾夫的鋼筆灌上了水,就坐在角落里我自己的桌前處理起文書來。沃爾夫的信我都原封不動地放在了他的桌上,這是慣例;沒有給我的信。我填寫了兩三張支票,結(jié)清了我的開支簿,我花得并不多,因為前一段實在是沒什么事。接著我開始瀏覽花房記錄,以確認霍斯特曼的報告是及時的。就在這時,我聽見廚房的門鈴響了。一分鐘后,弗里茨走進門來,說一個叫奧格雷迪的人想見沃爾夫先生。我接過名片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是個我不認識的人。警察局兇殺重案組的很多人我都很熟,卻從未見過這位奧格雷迪。我叫弗里茨領(lǐng)他進來。

奧格雷迪非常年輕,從他的氣質(zhì)和步伐可以看出他一定非常熱愛運動。他的眼神不大好看,全神貫注又兇狠好斗。看他打量我的方式,你一定會以為我口袋里裝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

他問道:"你是尼祿·沃爾夫先生?"

我坐在椅子里擺了擺手:"請坐。"然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沃爾夫先生將在十九分鐘后下樓。"

他皺起了眉頭瞪起了眼。"這事很重要。你難道不能叫他下來嗎?我送上名片了,我是兇殺重案組的。"

"是的,我知道,沒問題。但還是請坐吧。如果我這會兒去叫他,他會拿東西砸我的。"

他坐下了,我繼續(xù)看花房記錄。有一兩次我想問他幾句話,拿他打打趣,但只需瞟一眼他的臉就足夠了。他太年輕了,肯定是一激就惱。在十九分鐘的等待中,他就仿佛坐在教堂里,一言未發(fā)。

當沃爾夫走進辦公室時,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沃爾夫緩步從門口走向辦公桌,向我問了早安,要我打開另一扇窗戶,然后瞟了一眼來訪者。在桌前坐下后,他看了看我放在那里的名片,接著看了看信,像銀行出納員點錢一樣用手指迅速地點了點信封的角,然后把信件推到了一邊,轉(zhuǎn)向了那位警探。

"你是奧格雷迪先生?"

奧格雷迪上前一步。"你是尼祿·沃爾夫先生?"

沃爾夫點了點頭。

"好的,沃爾夫先生,我想要你昨天從卡洛·馬費伊房中拿走的那些紙件和其他東西。"

"不!"沃爾夫抬起了頭,想更好地看看他,"真的嗎?那太有意思了,奧格雷迪先生。請坐吧。阿奇,給他拉一把椅子過來。"

"不了,謝謝,我還有事。我只想拿走那些紙,還有--東西。"

"什么東西?"

"你拿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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