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十三歲的時候,皮卡魯莫尼終于實現(xiàn)了他的野心,成為了教皇庇護二世。然而,令柯西莫沮喪的是,新教皇把教皇賬目交給了來自他的家鄉(xiāng)錫耶納的銀行家,盡管他的個人賬戶仍然留在美第奇銀行羅馬分行??挛髂⒖贪l(fā)動了美艷的攻勢,迫使庇護二世重新考慮他的決定,當新教皇任職后不久路過佛羅倫薩時,適時地上演了過分慷慨的一幕。扮演重要角色的騎士,在用火炬照亮的德拉西尼奧列廣場進行比武表演,其中包括柯西莫九歲的孫子(未來的偉大的洛倫佐)。緊閉的房門后面,安排了一場豪華的盛宴,款待客人的是最好的酒,并由佛羅倫薩最漂亮的高級妓女陪著。
此時的柯西莫已經(jīng)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并開始承受著痛風和關(guān)節(jié)炎的折磨。因此,當他出現(xiàn)在教皇面前時,他甚至不能很禮貌地致敬:他既不能起身,也不能跪在他腳下。為此,柯西莫鬧出了笑話,他試圖贏得教皇的賬戶的努力沒有成功。然而,柯西莫又一次采取了預(yù)防措施,在五年后庇護二世去世的時候,他已經(jīng)討得未來的教皇保羅二世的歡心,結(jié)果,教皇的賬戶再一次回到美第奇銀行手中。
走向生命的終點,柯西莫的大部分時間是在穆杰洛河谷的莊園里度過的,享受著清新的山里的空氣。他會早早地起床,修剪葡萄藤或是監(jiān)督農(nóng)工采摘壓榨橄欖;做完這些之后,他才會注意從馬背上帶來的城市里的消息。晚上的時候,他會與菲奇諾探討柏拉圖著作,菲奇諾的小屋就在附近;有時候,那里會舉行所謂的柏拉圖學園聚會,那是柯西莫為哲學家建立的討論場所。冬天,這些聚會將在美第奇宮舉行,很多柯西莫的人文主義學者朋友都會出席;而夏天的夜晚,他們有時會在加弗吉奧羅的鄉(xiāng)村別墅的花園里舉行這樣的聚會。(最近的課題,是就整個柏拉圖學園的存在方式提出疑問,但它似乎很清楚,佛羅倫薩人文主義者圈內(nèi)的成員不帶偏見地、定期地舉行半正式的聚會,討論古代哲學家的著作,這種聚會就被稱作柏拉圖學園。)
柯西莫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的溫文爾雅和沉著,博得了不可預(yù)測的名聲。然而,晚年時,長期的關(guān)節(jié)炎、痛風和膀胱方面的病痛,折磨得他時而憂愁時而煩躁,這種痛苦的樣子仍然留有過去幽默的影子。當他虔誠的老朋友皮埃羅奇、現(xiàn)在佛羅倫薩的大主教,勸他禁止和所有的牧師賭博時,柯西莫回答說:“要緊的事情先做。我們不應(yīng)該從禁止他們使用灌鉛骰子開始嗎?”
先前,據(jù)菲奇諾說:“他對時間的貪婪,就像邁達斯對金錢的貪戀一樣?!爆F(xiàn)在,他將默默地坐在椅子里度過他最后的時光,當他的妻子康特斯娜對他嘮叨,問他要做些什么的時候,他會回答:“當我們要搬到鄉(xiāng)下的時候,你要花數(shù)個星期的時間為搬家做準備,允許我留有一點時間,讓我自己為搬到鄉(xiāng)下將不再回來,做好心理準備?!?/p>
然而,他仍然讓自己深深地陷入佛羅倫薩的事情中,拒絕把控制權(quán)傳給他的兒子,為此,他的兒子對他很失望。他的長子皮埃羅童年就體弱多病,此時,他已經(jīng)年近五十,遭受著家族遺傳的痛風的嚴重折磨,他的眼皮重度下垂的眼睛,讓他看上去像是永遠睡不醒的樣子。他的弟弟喬凡尼深受他父親的寵愛,盡管他相信父親疼愛他更多;或許他遺傳了他父親的智力,但他太胖了,從不做任何運動。皮埃羅幫忙照管銀行,他努力讓自己勝任,喬凡尼偶爾被派去執(zhí)行外交任務(wù),他的機智和魅力在那里得以充分施展。不過喬凡尼也會抱怨:他也遭受著家族痛風病的折磨。米蘭大使記錄了一個難忘的場面:當他被召到美第奇宮時,他看到,老年的柯西莫躺在主人的床上,他的兩個中年的兒子分別躺在他兩邊:三個人都受著痛風的折磨,每個人都和其他人一樣痛苦。
柯西莫感到不能依賴他的兒子們,甚至在他獨自面對那不勒斯的費倫特入侵時的緊要關(guān)頭。數(shù)年后,費倫特繼承那不勒斯王位,再一次以戰(zhàn)爭相威脅,柯西莫開始運用策略。文藝復(fù)興的種子已經(jīng)播種在那不勒斯,費倫特已經(jīng)接受了人文主義教育,并且仍然對古代知識有著濃厚的興趣??挛髂犝f費倫特一心想擁有公元1世紀羅馬歷史學家李維無價的、極其罕見的著作,其中只有極少的最初手稿得以保留下來。為了緩和那不勒斯和佛羅倫薩之間爆發(fā)的危機,柯西莫把他收集到的、無價的李維著作的手稿送給了費倫特。費倫特萬分高興,同時被夸贊是偉大的學者。柯西莫知道怎樣做這樣的事,但他現(xiàn)在開始擔心,當他死后,由他的一個兒子接管他的權(quán)力時會發(fā)生什么事呢?美第奇家族畢竟結(jié)下了很多宿怨,他分明已經(jīng)預(yù)感到:“我知道我死后,我的兒子會卷入更多的麻煩中,超過任何死了很多年的佛羅倫薩市民的兒子?!?/p>
1463年,喬凡尼死于心臟病突發(fā)??挛髂硇慕淮?,更多的原因是他感到皮埃羅也活不太久了。當仆人用擔架抬著他穿過美第奇宮的大廳時,柯西莫有時會聽到這樣的議論:“這么大的一棟房子卻是這么少的一家人。”要靠他自己了,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當康特斯娜指責他缺少運動時,他嘲諷地說:“我能去哪兒呢,天快黑了。我想習慣它?!?/p>
他知道他很快也會死去,并在哲學中尋找他生命的意義。不再需要西塞羅和公民義務(wù);現(xiàn)在他設(shè)法了解柏拉圖和至善。在他臨終時,他把皮埃羅和康特斯娜叫到他身旁,據(jù)皮埃羅說,他闡明,他希望他的葬禮沒有盛況和儀式。1464年,七十四歲的柯西莫·德·美第奇,聽著菲奇諾讀的柏拉圖,安詳?shù)厝ナ懒恕K脑岫Y很簡單,可是,當他的棺材被安葬的時候,佛羅倫薩的市民默默地聚在圣洛倫佐教堂的周圍。西尼奧列政府命令在他的墓碑上刻上“國家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