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輩代更迭——關于時間的沉思

男人五十 作者:(德)霍爾格·萊納斯


只要父母健在,我們就一直是孩子,盡管已經(jīng)年過半百。其實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上天的恩賜,有福氣活在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間。在孩子和父母中間,我們感覺安全,同時年齡和生活也總是不斷提醒著:我們已不再年輕。一個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是,孩子們就像一件世界交付到我們手上的寶貴禮物,他們已經(jīng)長大成人。    

 最終,雙親的離世會宣告了一個生活階段的結束。無論我們和父母的關系曾經(jīng)疏遠或親密,無論我們曾經(jīng)怎樣照顧他們——高齡的、疾病的、癡呆的,還是我們共同經(jīng)歷那些疲憊又緊張的治療的日子。也可能這種疲憊到他們去世才會最終有所緩解。輩代更迭這個事實在今天,普遍存在于我們同齡人的生活中,一直以來,我們都不斷適應,處在兩代人中間的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了被生活寵愛,很少有人能冷靜、心平氣和地面對這一切而毫無焦慮的感覺。

突然之間失去父親或母親,我們才清楚地知道,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替代了他們的位置,真正扮演他們的角色。不再有父母站在背后,現(xiàn)在只剩下自己。除此之外,我們還要做下一代人的后盾并接替父母去照顧一切。這就是生活,無比自然。它是一種釋放和擺脫,同時也留下無法磨滅的記憶。我們或許從許多年前,便肩負了日常生活中的責任,這也是人間自然的倫理。

帶著這個使命欣然前行,我們更好地理解了逝去歲月中,父母所經(jīng)歷的一切?;蛟S我們繼承了一個榜樣,或許生活中我們在有意效仿他們。經(jīng)歷的一切,讓我們真切體會了這個年齡的生活,仿佛我們和逝去的父母并肩前行——由于共同的基因,或者由于多年來他們的言傳身教,讓我們有相似的舉動、語言、肢體動作和氣質;即便我們不一定喜歡,卻無法解釋個中原因、也不能否認這種相似。在肯定和拒絕之間,我們領悟著輩代間的謎團。

生活,讓我們學會了認真跟隨父母的腳步,理解了他們生命中所做的一些決定——我們必須承認并深刻地認識到我們之間存在著那么多的共同之處。

承擔責任或許在我們的生活中意味著一個轉折 :從現(xiàn)在起,時間朝我們迎面走來——如果我們對時間的秘語不做出反應。現(xiàn)在,是那個明確生活航程的時刻:它的含義并不是不斷地逆來順受或完全改變生活,而是我們可以帶著責任感和期待,自由地充實在過去束縛著我們的生活。我們馬上便可以動筆撰寫自己人生的傳記,將生活的節(jié)目單填好。當然,生活的一切并非全新的,父輩的期盼和創(chuàng)造的一切——也包括他們的死亡本身,看上去仍在我們的身上存在并延續(xù)著。

之后的事情叫做“未來”。

回顧個人家族的歷史時,我們喜歡把它看成一面鏡子或一條路,走過了就不可更改。在這面鏡子中,我們看到的故事,已經(jīng)不能繼續(xù)生發(fā)活力和生命力,我們最好將它視為一種對未來的準備。個人的生命才永遠是最獨特的。

從責任到義務,直至享受生活的能力……生活中可創(chuàng)造的范疇無邊無際。對每個人來說,父輩不僅僅意味著那個完美無缺的、熟知的榜樣,還意味著我們自他們中獨立出來,我們是“家族”這個綜合體的組成部分。

年輕時我們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特性,了解了自身的可能性和獨特魅力。也看到了局限性和自身的極限。這些珍貴的體驗,現(xiàn)在都可以用在對生活的繼續(xù)體會中,并帶著它們去享受生活。繼續(xù)保持對生活的熱望,并盡可能地創(chuàng)造幸福。幸福是一個罕見的禮物,就像六合彩大獎一樣,總是糟糕地給人一個美麗的泡影。我們每個人都在人生中歷練,對幸福有自己的認識。從生活目標的設定直至感受幸福的真諦。過去的歲月中,我們不斷尋求生活的意義,詢問我們?yōu)楹味嬖?。一種周期性的對人生的懷疑或否定,讓生活看上去曾經(jīng)是空洞和令人絕望的。然而當你重拾回熱情時,生活的意義就赫然存在于那些問題之外了。

當然,我們希望將多年積累的經(jīng)驗傳授下去,讓自己的人生知識得到繼續(xù)發(fā)展,將生活映照在眼中的光束和對生活的體驗傳遞給他人——最終我們自己卻是在今天才剛剛領悟到生活的真諦。

年輕人可能羨慕我們的經(jīng)驗;我們則可以默默地展現(xiàn)個人的生活,啟發(fā)他們,或讓他們更積極地自己去尋找生命之寶。如果我們能反觀一下自己的幸福生活,就能對生活的意義有所領悟,并且更加熱愛生命——無論如何,并非每個人都是幸運的——相反,命運的打擊無處不在。它讓人頹廢,也是所有人成長的必需;毫無疑問我們必須接受它,也許在那一刻我們不能理解生命的奇妙和殘酷之處,然而偉大的生命,最終會讓每個人真正理解它的意義。正如我們在對生命的熱情和創(chuàng)傷之間,總會有新的深刻體會。每個人都是如此。對生命的熱度的變化,不間斷地對自我的考量、體會和認識,是一次甜蜜而偉大的冒險。贏得他人和社會的信賴往往在不經(jīng)意之間。這期間,一個完整的自我也建構起來。有一天,我們不再孤獨地計較自身得失,而是感受到一種使命,即便現(xiàn)在我們也可能遇到挑戰(zhàn),讓我們戰(zhàn)勝它,創(chuàng)造生命全新的意義。

大多數(shù)人都并不真正知道,為什么父母賦予我們生命并對我們有所期盼,他們在我們身上究竟憧憬了些什么?直到他們生命的結束。正如現(xiàn)在我們自己一樣,尋找內心的滿足,或許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任務。因為確鑿的滿足感才讓我們知道生活的全部意義。每一代人越是自信地去履行生活中的使命,就越是令人信服和欣賞。那也將是我們今后在他人的記憶中留下的的印象。有一天,這個輩代更迭的問題會重新出現(xiàn)——當我們死去,將生命中的使命繼續(xù)交付到孩子們手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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