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星期六：銀行擠兌風潮

在吃早餐的時候，我向尤尼斯透露了諾森羅克銀行瀕臨破產(chǎn)的消息。這個消息真的讓她吃了當頭一棒，她急得不得了。她記得多年以前她確實在諾森羅克銀行開過一個賬戶，但是存折早就不知哪兒去了，也沒有這家銀行出具的任何存款、取款單據(jù)。我問她賬戶里有多少錢。

“我也不記不清了，伯納德。約摸有一萬五千英鎊或者一萬六千英鎊的樣子。我想起來了，咱媽過世的時候，我把她的家俱和大部分家族藏畫都賣光了，所得錢款全都存進了這家銀行。”

她開始給諾森羅克銀行的客戶服務部打電話。我則試著登陸銀行的網(wǎng)站。結果，電話占線，網(wǎng)站關閉。尤尼斯特別沮喪，因為她已經(jīng)和達芙妮約好了，她要幫助達芙妮在一家圖書館舉行一個水彩畫展覽。這個圖書館離我們家有20分鐘的車程。在我眼里，達芙妮那幅名為“黎明的港灣”的水彩畫應該取名為“廢舊衛(wèi)生紙回收站發(fā)生的大爆炸”才更加確切。但是，莫名其妙的是，居然有人花了200英鎊把這幅畫買走了，其實尤尼斯也非常想買這張畫。

我對她說，“政府已經(jīng)為所有的存款做了兌付擔保，所以你一點兒也不用擔心?！?/p>

“我的天啊，你難道說真是昨天才降生的天真嬰兒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披上了她那件中國刺繡的上衣，臉上露出一副“瞧瞧，我才是時尚藝術代言人”的驕傲神情?！罢埬阌涀　紫?，是這樣的嗎？'這句話。請你注意，在官方正式辟謠之前，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事情。就是排一個星期的長隊，我也要把我的錢拿回來?！?/p>

當然，表面看來，那種愿意花上整整一星期時間在銀行門口排隊，躺在睡袋里面，呆在布洛姆里那種到處都是狗屎堆和口香糖的人行道上，經(jīng)過這種嚴格考驗的朋友才是真朋友。尤尼斯委派我翻閱她的文件袋，尋找銀行賬戶的號碼，然后替她到儲蓄所排隊等候，直到她來到為止。當然，我自己的銀行憑證都要按照字母順序整理得井井有條，它們都放在檸檬斯坦的檔案柜里。尤尼斯的銀行憑證在哪兒呢？正如她臨行前向我大聲吆喝的那樣，它們都放在床墊子下面，夾雜在一摞《世界主義者》里面。

早上10點鐘剛過，我就開始在裝滿雜志的陳年郵包里翻騰起來，郵包里有《世界主義者》、《伊都錦》[1]、《瑪麗佳爾》[2]雜志，還有其他光溜溜的無聊雜志。這些雜志里面夾著許多東西，有的雜志讓讀者展開競賽活動，獲勝者可以知道一個新的性感區(qū)域；一個雜志舉行抽簽中獎活動，中獎的讀者可以贏得一個小盒子，里面是一個貼著喬治·克魯尼[3]照片的電動剃須刀；還有一篇雜志文章探討如何讓男人叫床的十種辦法。然而，在我看來，最明顯的事實是，它們絕對沒有教導讀者如何讓丈夫把自己愛玩的鐵路模型付之一炬。最后，我找到了一個禮品盒，上面還綁著彩帶。我打開盒子，心想這回我可算把銀行存取款的清單給找著了?？墒?，掃興的是，打開盒子，我看到里面有一只看似女性自慰震蕩器的東西。這是一個藍色的橡膠玩意兒。手柄上面的按鈕要比霍恩比[4]玩具公司的火車站點遙控器上的按鈕還要多，旁邊還有一些小“豆豆兒”。此外，它還有兩個像手指似的小東西，做著猥褻下流的手勢。這真的讓人想起一個裝嫩的瘦削男人。我在一個按鈕上摁了一下，這玩意兒就劇烈震蕩起來。一驚之下，我不禁脫手把它丟到了地上。我趕緊摁另外一個鍵，它就上下擺動起來，就像是某種毛毛蟲一樣蠕動著?？吹竭@個東西，安薩莫斯商店[5]的信用卡刷卡賬單的謎團也就迎刃而解了。更讓我震驚的是，我發(fā)現(xiàn)老婆居然還有一本《花花女子》[6]。我隨便翻了一下這本雜志，發(fā)現(xiàn)這本雜志居然要比我原先的想象還要肉麻得多。

我趕緊把這個嚇人的東西放回了盒子里面。然后，我雙手顫抖著，繼續(xù)尋找諾森羅克銀行的相關存取款憑據(jù)。最后，我終于在一個破舊的信封里找到了一本發(fā)黃的諾森羅克銀行存折。存折上的開戶日期是在1992年，開戶當日存款數(shù)額為12837英鎊。這一下，我又緊張起來，趕緊跳進那輛沃爾沃汽車，向布羅姆里駛去。

9月16日星期日：一無所獲的漫長等待

昨天，我站著排了4個半小時的隊，這種排隊非常有英國風格。隊伍里面各色人等都有。其中有一名穆斯林學生，他要保住自己的學費；一個在柏孟賽鬧市區(qū)[7]開鮮花店的女店主，她希望從銀行取出自己一輩子的積蓄。還有一個糊里糊涂的老派人物，他身上穿著顏色鮮艷的運動夾克，盤算著把自己的按揭貸款辦理一個轉按揭手續(xù)，轉到一家更加安全可靠的銀行。盡管銀行員工都可能面臨著裁員下崗的命運，他們?nèi)匀粓猿肿龅轿⑿Ψ?，為人們端上茶水和咖啡。我敢肯定，他們一定也和我們一樣感覺震驚。當尤尼斯趕到這兒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3點40分，她的時間拿捏得真好，因為這時候我剛剛排隊跨進了儲蓄所的大門。

當我們兩個最后來到柜臺前面的時候，那個可憐的銀行出納看起來早已經(jīng)是疲倦不堪了。她輸入了賬戶號碼，抬起頭瞟了一眼，然后對我們說：“賬戶里只有16.22英鎊。難道你們想要全部取現(xiàn)，然后注銷賬戶嗎？”

正當尤尼斯準備編出借口推卸責任，進而跟我大吵大鬧的時候，我已經(jīng)氣得不行了。我跌跌撞撞地從銀行走了出來，蹩到銀行自動提款機旁邊，然后用頭輕輕地撞墻。

在我們回家的路上，尤尼斯說，“隨便你嘲笑我，諷刺我又有什么用！我哪兒能記得那些陳谷子爛麻的事情，早在1998年我已經(jīng)把這筆錢轉存到了哈利法克斯銀行，時間過了那么久，我咋能有那么好的記性？”一邊說話，她一邊輕輕地用手指彈著那張銀行給她打印出來的銀行存取款清單。

“可是，你為什么不干脆把那個銀行賬戶給注銷了呢？”我?guī)缀跏强迒手樥f?！爸辽傥覀兘裉觳恢劣跁龅竭@么多的窩心事兒。打昨天開始，我就在這兒排隊，這得浪費多少時間??！可是，那么一丁點兒存款余額，連發(fā)個最低工資還不夠呢?！?/p>

“當然夠不上了。一個女人總不能因為丈夫愛自己或者因為丈夫與自己患難與共就給丈夫開工資吧”，尤尼斯說道，語氣很果斷。

9月18日星期二：股票期貨平倉的結果

謝天謝地！大慈大悲的彼得抵銷了股票俱樂部在諾森羅克銀行上面的風險敞口。星期一我終于找到了沙馬，指示他賣掉這些股票。這個時候，這只股票的價格已經(jīng)狂跌到了280便士。不過，彼得那份空頭賣出的差價合約[8] 已經(jīng)在星期五開始為我們止損，當時的股票價格是460便士。因此，我們每股只不過損失了718便士減去460便士，也就是258便士。我們一共持有200股，這意味著股票資金又有516英鎊打了水漂。反過來說，要不是彼得出手相救，這個損失數(shù)字可能會翻番。我真是后悔莫及啊，我們要是聽從了哈里的投資建議，買進了一些《星期日體育》雜志的出版商的股票，那該有多好啊。

9月19日星期二：搶占彼得的差價收益

股票俱樂部會議正式開始，大家慶幸我們總算挽回了不少經(jīng)濟損失，這得感謝彼得的大力支持。于是，大家一致投票同意向他表示感謝。只有哈里看上去有點兒沾沾自喜，畢竟他也逃過了諾森羅克悲劇性的下跌的這一劫。沙馬特別感覺輕松，認為這還多虧他的建議。

“那么，彼得空頭平倉的價格是多么，伯納德？”沙馬問我。

“我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早已和他協(xié)商妥了，明確了股價的高點與低點這類事情呢，”我回答。

“伯納德，我可沒有跟他談這個，再說，我哪有時間呀。我剛剛才把咱們的諾思羅克銀行股票賣掉。作為總協(xié)調(diào)人，你可是太落伍了。你還沒有給他打電話嗎？”

“呃，我還沒打呢。我以為你會打電話給他的”，我回答。

“你的意思是說，他現(xiàn)在還持有著那個空頭倉位？”錢特爾說。我們大家都圍攏在沙馬的筆記本電腦旁邊，他正在察看股票行情。這會兒，諾思羅克銀行的股票價格現(xiàn)在已經(jīng)跌到了255便士。

“等一下，這對于咱們來說是利好還是利空？”我問。

沙馬說，“肯定是利好，但是假如價格反彈到280便士以上，那就太糟糕了，因為這樣的話彼得賺到的利潤就不足以彌補咱們因為股票價格跌穿460便士而遭受的損失。”

“但是，咱們以前不是還曾希望它的股價上漲嗎，”我說著，這回我也被完全弄迷糊了。

沙馬不耐煩地說，“是的，伯納德。當我們持有股票的時候，在沒有進行期貨交易對沖下跌風險之前，我們確實希望它能夠漲上去。但是，現(xiàn)在通過彼得的賣空交易我們已經(jīng)變成了裸賣空者；而不僅僅是對沖風險的套期保值者了。”

我絞盡腦汁也弄不明白，腦子里面亂成一團，就喝了一大口戴姆森波特啤酒[9]。用這種艾爾啤酒招待客人效果頂好，不過，它真的無法讓我昏沉沉的腦袋清醒過來。在接下來的五分鐘時間里，我思想還是猶豫不決，滿腦子都是“賺”與“賠”兩個字在打架。最后還是錢特爾打破了沉默，她問：“他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誰的號？”沙馬問道。

“當然是彼得的號。你說說，咱們難道不該給他打個電話嗎？”

大家都同意給他先打個招呼確實是當務之急。但是，我輕輕地拍打著自己的夾克，我這才發(fā)現(xiàn)電話號碼薄并沒有隨身帶著。錢特爾試著翻了翻投幣式公用電話自帶的號碼薄，但是這里是地獄鐘聲酒吧，這兒的電話號碼本基本上都被撕成了一條一條的。沙馬試了試英國電信公司的免費在線電話號碼簿，但是我們還是沒有查到他的電話號碼?，F(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4點10分了，尤尼斯還是沒有接聽我給家里打的電話。她最后終于回電話了，時間正好是4點31分。

“謝天謝地！”她把彼得的電話號碼告訴了我。

“伯納德，你就甭再挖苦人家了。假如你平常記得帶上自己的電話號碼薄，那豈不更好?！?/p>

“最殘酷的問題在于剛才股市已經(jīng)停止交易了?！?/p>

尤尼斯生氣地掛斷了電話。我深深了吸了一口氣，然后就給彼得打電話。可以理解，盡管我道歉不迭，他還是感覺到非常惱火。

“咱們不要那樣想，對吧？我可是給你們大家?guī)土舜竺α税伞?，他說?！罢埓蠹叶寄矶\好了，但愿沒有人出價購買這只股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