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零七年,秋意濃濃的周末午后,陽光明媚的第三極書店里,酷愛旅行的單小單無意中邂逅了這樣一本旅游的書——《愛在九份》。
纖細(xì)而長的手指輕落在薄薄的紙張間,海藻般濃密且優(yōu)雅的大卷發(fā)自然的落在肩頭,與白皙的膚色相襯著,微卷的睫毛下一雙水靈的雙眸在陽光下顯得清澈而明亮。單小單是鎖骨女子,骨骼清瘦,即便穿著件優(yōu)雅的銀灰色蝙蝠袖針織衫仍可清晰看見胸前的鎖骨咯突,然而,在朋友眼中的她是堅韌如草的女子,成熟而內(nèi)斂,穩(wěn)重而恬靜。
前些日子,單小單在與出版社同事討論書稿的時候,也談?wù)撈鹆恕熬欧荨边@個地方。是的,臺灣九份,侯孝賢執(zhí)導(dǎo)的電影《悲情城市》里的九份,那個充滿懷舊、美麗且靜謐的山城,海在山另一邊的九份。
單小單在第三極書店的書架前低頭喃語?;蛟S,即使沒有電影《悲情城市》的烘托,九份也是個悲情之地。自從上世紀(jì)掀起的一陣淘金熱過后,曾經(jīng)繁華一時的基山街、戲臺口仿佛見證了無數(shù)的傳奇故事……
單小單將思緒牽扯回來,看著書中一張張九份綺麗的自然風(fēng)景照片,盡管它相隔千山萬水,她心中仍然懷揣著這份美好的憧憬,但愿有一天可以去那兒旅行。
北方的這個城市自從步入深秋之后,沒有了夏日里的一絲躁熱蹤跡。長安街上落葉里的無限惆悵匪夷所思的成全了這個城市男男女女的一段段愛情開場白。單小單每天提著筆記本恍然的行走在街頭胡同小巷,看著一對對情侶牽手從身邊擦肩而過的浪漫甜蜜似乎提前溫暖了冬天來臨的腳步。
幾個月前,這個城市還是夏天,最熱的溫度也不過37度,是半個多世紀(jì)以來最高溫度。如今在這些情侶身上甚至差些忘了,這個城市曾經(jīng)歷如此高溫高熱的夏天便又迅速轉(zhuǎn)身,華麗的進(jìn)入了深秋的序曲。
“靠,小單!小單?。≈焯煳牡哪潜緯降自谀膬毫搜??”一個略帶粗啞的女人聲音在不遠(yuǎn)處的書架前沖單小單喊道。
“噓!親愛的,這是書店!”單小單用食指放在嘴唇示意她小聲一些。
“他大爺?shù)?!難得老子百年來趟書店想買本書來消遣打磨時光竟然給我藏起來!”這個女人一邊滿口臟話的說著,一邊在單小單旁邊的書架彎腰尋找起來。
她叫蘇雅,二十六歲,自小在皇城根長大,和單小單是發(fā)小兒。蘇雅大約一米六五的樣子,一頭棕色的燙卷發(fā),穿衣打扮看上去很窈窕淑女,連名字聽上去也很淑,但性格卻截然相反,頗像男生。單小單真的已經(jīng)努力過了,她一直在努力的想使蘇雅改變目前這種粗厲的說話方式,但她發(fā)現(xiàn)這是沒有用的。這二十多年來,蘇雅依舊還是大咧咧的性格,說話隨心所欲,不分場合,連她父母也無奈了?;蛟S,這才是蘇雅的本色吧,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蘇雅。
蘇雅大學(xué)學(xué)的是法語專業(yè),現(xiàn)在一家法企就職,她今兒難得的休息日被單小單拉出來逛書店。這對她來說是件非常頭大的事兒,因為只要一踏進(jìn)書店,看到滿墻滿架滿地的書,她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片頭暈?zāi)垦V小?
“親愛的,你要找的是這本嗎?”單小單從右手邊的書架上利索的取下了一本《荒人手記》遞給了蘇雅。
蘇雅見到眼前一亮的接了過來,欣喜若狂:“小單,你是怎么找到的?我記得上次還是在這里的呀?”朱天文的書還是十多年前的封面裝幀,依舊是有些說不出味道的封皮。
“喏,就在你眼前的東西,你總是大意不能發(fā)現(xiàn)。”單小單將手中的《愛在九份》放回了書架,然后轉(zhuǎn)身對蘇雅說,“我說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吧?你怎么忽然喜歡看朱天文的書了?”
蘇雅將書捧在手中輕輕靠在書架前抱怨道:“別提了,你以為我自個兒愿意啊?其實我這也是被逼的。昨兒下午我們公司那幫妞兒莫名其妙的擺龍門陣嘮嗑,我插不上什么嘴,她們笑我頭發(fā)長見識短,土鱉一個。我這不是為了迎合大眾消遣需求嘛,如今這世道做話癆子的女人也得有料來嘮啊,你說如今怎么我越活越?jīng)]勁了,整一個偽小資偽文藝女青年啊?!?
單小單只是莞爾一笑,轉(zhuǎn)身繼續(xù)尋找著想找的書。自小畢的故事、悲情城市、尼羅河女兒、最想念的季節(jié),朱天文的文字慢慢不再吸引她了。編劇故事極簡單,敷衍成電影,在《最想念的季節(jié)》里,缺了牙的李宗盛和沒有原著里香妹美艷的張艾嘉演得如此吃力,一對老男老女在戀愛,越來越不能讓人動容了。
那本書的扉頁的照片是朱天文大學(xué)時的照片,長得眉目清朗,扎著一雙麻花辮,杏子的臉龐似乎有不惹塵埃的高傲與凄清。
“小單,我說你丫又是出版社編輯又是自由撰稿人,活得累不累啊?我特不能接受我身邊竟然是一文人。如果說你是水的話,那我就是火了,按說咱倆是不相容的啊,可你說說咱倆打從一出生開始就水火相容了二十六年。估計咱倆家的上輩兒準(zhǔn)是歡喜冤家來著。”蘇雅找到滿意的書之后便不再尋找別的書,她開始掰弄著中指上的那枚黑色瑪瑙戒指無聊了起來,她不說臟話時總給人窈窕淑女的假象,她的男友譚雨哲就是在這千種萬種假象之下的必然犧牲品。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身兼兩職沒什么不好,活得充實。咱倆性格問題我也納悶來著,這得問問上帝去?!眴涡我贿呺S意的翻著書頁,一邊輕聲的回答。
“得得得,不說這個了。你能不能給我快點挑啊,我都快餓死了。我他媽擱這兒晾一下午了?!碧K雅說臟話的時愣是對不住如此雅的名字。
“好了,我們走吧。”單小單淡定的拿起手中挑好的幾本書,聳了聳肩對蘇雅無奈道。
兩人手挽手從第三極書店走出來,已是黃昏了。落日的余輝灑在高聳的通透玻璃幕墻上,折射出一絲絲刺眼的光芒。秋風(fēng)撩起,一片片枯黃的落葉脫離枝葉,蕭索且安靜的躺在路上,隨風(fēng)揚起又飄向了不知名的遠(yuǎn)方。
到底,幸福是什么,在哪里?似乎所有人一生都在找尋這樣的答案。當(dāng)葉子離開了樹枝,誰許它余生的幸福?連落葉也在尋找著這樣一種答案。它在已不能再給予時選擇了離去,只帶走回憶的溫暖,等待明春的綻放,整個秋冬也就足夠幸福了。人是否也如此?曾經(jīng)可以奮不顧身,死心塌地的去愛一個人,卻又可以毫無眷戀轉(zhuǎn)身殘忍離去。
為了愛,相信愛,奮不顧身,也許有些痛根本不算痛。單小單想到此,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秋天,真是這個城市最美最美的季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