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楓和令狐安不一樣。令狐現(xiàn)在是一把手,而自己還是副職。雖然距離正職也并不遙遠了,按照流行的話說就是:曙光就在眼前。但眼前畢竟不等于當下。對令狐安的很多做法和想法,王楓有時也很有些意見。有時甚至想在會議上直接提出來。可是,現(xiàn)在的常委班子,已經(jīng)不是令狐安當初到湖東時的常委班子了,一半以上是在令狐安手上進入常委的。班子里,基本上對令狐安持支持態(tài)度的,有七人。而對葉遠水持贊成的,公開的,僅僅就陸向平一人。王楓算不上對令狐安支持,但他沒有明確地公開地反對過。副書記與同是副書記的縣長之間,歷來也是一對矛盾體。王楓時常感到一種擠壓,不論是在工作中,還是在內(nèi)心的焦慮與平衡中,他都能感到:自己被夾在令狐安和葉遠水之間。想做到不偏不倚,那是不可能的。原則有時就是妥協(xié)。他選擇的妥協(xié)就是:向令狐安稍稍近一點,而雖然與葉遠水遠一點,但絕不主動向葉遠水進攻。
“外來資本?這么說,令狐書記是要引進外資了?”葉超低頭抽了張牌,抬起頭來問。
令狐安道:“是啊,是啊!”
打了三圈牌,晚宴便開始了。令狐安不知怎么的,情緒高漲,竟然連著碰了葉超三小杯酒,又同其他人喝了幾杯。在湖東,大家都知道令狐書記的喝酒規(guī)則——一般不喝,省市來人喝三小杯。今天晚上算是破例了,而且這例破得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僅僅因為葉超是他大學(xué)的學(xué)兄?這不太可能。這五年來,有不少令狐安的大學(xué)同學(xué)來過湖東,甚至據(jù)推測還是令狐的大學(xué)暗戀對象,或者最好的上下鋪兄弟,令狐安也從來沒有破過三小杯的規(guī)則。今天晚上破了,他一破,王楓和鮑書潮也少不得多喝。本來,接待辦安排的是百十塊錢一瓶的湖東老窖。但上桌之前,就被于者黑給換了。于者黑換的是五糧液,一共是兩件。煙也換了,全成了軟中華。五糧液和軟中華都是令狐安喜歡的。雖然接待的是省委統(tǒng)戰(zhàn)部的領(lǐng)導(dǎo),但對于于者黑來說,中心還是令狐安。
酒喝了三輪,葉超也有些醉意了。男人一醉,特別是男同學(xué)一醉,談?wù)摦斈臧嗌匣蛘邔W(xué)校里的女同學(xué),就成了永恒的話題。葉超拍拍令狐安的肩膀,“令狐啊,那時你們班的那個歐陽,真的……真的很美啊!我就……”
令狐安心里疼了一下。歐陽是他心頭的一個永遠的秘密?,F(xiàn)在,這秘密被葉超給捅了一下,他先是感到絲絲地疼,接著,他的腦子里閃出了歐陽明亮的笑容。歐陽是個標準的大城市孩子,直到大三前,來自于小縣城的令狐安,幾乎沒有正眼看過這個人稱江大第一的美女。直到大四,他們意外地分到了同一個縣城實習(xí)。一個多月的接觸,令狐安不安地發(fā)現(xiàn):他似乎是愛上了歐陽了。而歐陽,也好像對他很有些意思。然而,這畢竟是太朦朧了,何況當時歐陽已經(jīng)和班上的另外一個男同學(xué)公開了戀情。人生也許正是有了這些缺憾,才有了秘密。這秘密不像別的秘密。別的秘密可能被捅到是一種緊張,而這秘密,被捅到時,是絲絲地癢,然后是徹骨地甜,繼而是銘心地疼。
“是啊,很美!”令狐安應(yīng)了句。
葉超將杯子遞過來,與令狐安的杯子碰了下,“來,我們喝一杯。為歐陽喝一杯。”
“喝一杯,好,喝一杯!”令狐安端起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