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手機都開著,我等得好煩,屋子收拾完了,衣服洗了,該看的書都攤開在書桌上……可是,沒你的消息,我看不下去,看著看著就串行了。
告訴我你的消息,讓我安心地睡一覺。這兩天,總是睡了醒,醒了睡,睡不實。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常文
抱歉,讓你擔心了。我已經到了吉江,沒想到的是這里沒有網絡,手機信號也很弱。我剛開車到通凡,現(xiàn)在在鎮(zhèn)上的一個網吧里。
我先把這封信發(fā)給你,你收到就去睡覺,別再擔心我。
——吳黔
收到了,放心了,但也睡不著了。你能在網吧呆一會嗎?我們聊聊吧。路上都順利嗎?為什么臨走前沒告訴我一聲,好像匆匆離開的,沒事吧?
——常文
沒事,按計劃出發(fā)的,只是臨走前,我頭疼,生氣氣的。
——吳黔
誰惹你生氣了?膽子太大了。我表現(xiàn)很好吧?惹你生氣的肯定不是我,對不對?
——常文
跟家里生氣。沒什么大事,雞毛蒜皮,但是,很那個,吵得很煩。
——吳黔
是這樣啊。
不知道該對你說什么。
現(xiàn)在頭疼好了吧?
——常文
換個話題。我準備在這兒多呆一段。我們開兩輛車過來的,他們走了之后,我想一個人呆一段兒。
這里離通凡鎮(zhèn)還有三十多公里,很偏僻,所以也安寧。村里人對汽車都感到新奇,好多人一輩子也沒去過比通凡更遠的地方,民風很古樸。今天早上,我不到五點起來拍照片時,站到村頭的一個小土包上,看著一家家屋頂的炊煙,聽著偶爾傳來的雞鴨叫聲,搞得我心里亂糟糟的。
你知道,我小時候四歲到九歲,是在農村長大的。我們兄弟四個,我老三。四歲時,父親去世,媽媽上班,帶不過來這么多孩子,把我和老四送到姥姥姥爺家。我對農村很有感情,但是,我弟弟不一樣。一提農村生活,我弟弟就嘔了。人各有命吧,我弟弟現(xiàn)在是一個大醫(yī)院的院長,挺得意的。相比較,我還是懷念農村生活挺容易解釋的:我在城里混得不好啊。畫了這么多年,周圍畫畫的,不是名氣變大了,就是錢變多了,跟他們比,我不過還是老樣子,盡管我知道自己在往前“畫”。
在藝術感覺和理解上能往前走,能夠有變化,一直是我的動力。除了你,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這個:我逐漸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是否有意義,也許我對自己藝術判斷能力,不再那么自信。
——要是不遇上你,我永遠都不會把這懷疑說出來,即使它常常折磨我。我習慣了一個人不動聲色地面對。跟酷沒關系,只是一種方式而已。周圍都是文人藝術家演變的“官員”,像我一樣。飛快消失的除了藝術家的氣質也許還有對藝術的熱愛。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有所謂的藝術家的氣質,但心里很清楚,那份對藝術的熱愛,至少在我這里沒有消失,也許更強烈了,也許因此,我變得有點像怪物,比那些從藝術夢中醒來,在仕途上狂奔的人更怪。即使,我很理性地分析一切,想清楚一切,仍然無法把畫畫放到第二位,放到行政工作之下,就像我無法為畫畫放棄職位一樣……這很像刑罰……
這個小村子把我的心情搞亂了。我一點酒也沒喝,卻像喝多了,就想跟你說說話。太晚了,你還是去睡吧。
——吳黔
別管晚不晚,繼續(xù)跟我說,好嗎?我想知道,非常想知道。說吧。我等著聽。
——常文
我其實是一個很弱的男人,我的生活跟我的關系,基本是我撐著它。而有好多男人卻能駕馭生活,所以他們很高調。我既不羨慕也不反感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還是那句話,人各有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