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花簌簌地落了,風一吹,我就聽見了聲音。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夜晚,我的耳朵會產(chǎn)生輕微的眩暈,頭有點痛,醫(yī)生會讓我吃鹽酸倍他司汀片以及米格來寧,醫(yī)生在處方的便箋上寫下我的名字,米格。
我叫米格。
我的手心上躺著一片白色藥片??梢灾晤^痛的米格來寧,可以讓我想起一個孩子,他叫來寧。他很漂亮,眼睛明亮而勇敢,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T恤在春天里奔來跑去的樣子依然清晰,我覺得自己很老了,風再也不能把我吹到天上去,只有寬大的衣服會灌滿風,讓我更加臃腫。
醫(yī)生說,身體是自己的,要保養(yǎng)好,不要總把神經(jīng)繃得太緊,多休息。我把衣領扯了扯,我想擁有一個和面前這個醫(yī)生一樣溫和的笑容,可是,我做不到。夜晚的時候,一個人穿過黑黑的操場,十字路口有人在燒紙,鮮艷的火焰點燃了夜色,那些燒紙的人在將生者對死者的思念和祝福從這里寄出,寄到那個陽光燦爛的天堂??墒牵铱吹降闹皇腔?,只是火燃燒后剩下的灰燼。
回到宿舍的時候,開始在電腦上敲這些文字?,F(xiàn)在,已經(jīng)三年了,三年的距離有時候是用生死都無法丈量的。我已經(jīng)看不清你從遠處走來時微笑的樣子,我還記得你點燃了一支煙坐在黑暗的校園里天真地說,米格,你用手指在眼前畫一個圈,然后讓我們從這里跳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我呵呵地笑。
我仰起臉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來寧為什么想到另外一個世界。
來寧拉起我的手穿過三年前的春天。黑黑的小鎮(zhèn),我們并肩在街道上游蕩,在我的記憶里,來寧一直是一個沉默而文靜的男孩,那些寂靜的夜晚,如流水一樣在我的記憶上流過,我在回憶里看見那張臉,白皙,疏朗的眉目。我和來寧越過施工人員的監(jiān)視,竄進剛蓋起框架的大樓時,像鳥一樣高興,跳過亂糟糟的電線和木料堆,我們拾級而上,在六樓的窗臺上,我們像鳥一樣蹲踞在那里,來寧說,想飛。
我那時就咯咯地笑,亮亮的溫暖點燃我的眼睛。
那些染著鮮血的青春故事被撕碎,紛紛揚揚,帶著藍色的憂郁,飄滿了我們回憶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