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兩天,我的腳已經(jīng)好了,我到畫室去看老尹畫畫。我問:“老尹,墻上的畫都在變換,為什么這幅畫一直不換下來呢?”“因為你說你喜歡,我就沒換它了,你可以經(jīng)??吹剿??!薄笆茄剑蚁矚g這種朦朧的綠。”“你還喜歡聞墨,來聞聞!”老尹把硯遞在我面前?!坝憛?!你才喜歡呢!”我一把推開。我們倆都笑,我感到我們的心在逐漸貼近。
“老尹,你為什么對王仕坤這么好?”
“不知道,也許是緣吧。他爸對我挺好的,他們家里只要做了好吃的,都會要仕坤喊上我一起吃一頓補補身體。我的家境不是很好,父母都是小縣城里的一般工人,家里還有個弟弟當時也在讀書,所以能給我的零用并不多,我還要用在買宣紙、買筆買墨的花費上,吃飯就比較節(jié)省。他爸認為我會有出息,我經(jīng)常在公園山上寫生畫畫,他給我騰了一張桌子,要我隨便畫,要我隨便喝他的茶,還經(jīng)常訓(xùn)他的兒子,要仕坤多向我學(xué)習(xí),要像我一樣多拿獎學(xué)金多拿獲獎證書?!?/p>
我笑著看他:“哦!難怪你要這么幫他?!?/p>
“對不起,我可以進來嗎?”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我和老尹同時回頭,看見楊娜扶著一位不認識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這個阿姨面帶愁容很焦急的樣子,不過穿戴上倒是挺洋氣的,看得出都是名牌,很能襯托出中年女人的特有風(fēng)韻。
我盯著楊娜,你跑到這兒來找茬兒了?可是不像,她雖然盯著我可是眼睛紅紅的。怎么回事?老尹也盯了我一眼,眼里也有問號。
老尹說:“您進來吧?!?/p>
“哦,對不起,你就是林清吧?”
“是呀?!蔽胰圆唤狻?/p>
“你能不能跟我去趟醫(yī)院,歐陽鵬在喊你的名字?!?/p>
“歐陽鵬?他怎么啦?他怎么在醫(yī)院呢?”
“兩天前的晚上,他喝酒開摩托車,與一輛貨車相撞,……”
“??!人傷著沒有?”我打斷她,我也著急了,我想起了―――就是那天晚上。
“傷著頭部和腿部,已經(jīng)做了手術(shù),醫(yī)生說頭部傷得厲害,手術(shù)效果怎么樣還不好說,要我們二十四小時監(jiān)護。他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我們也揪心了兩天,今天他終于迷迷糊糊地喊著什么,當時我們好高興啊。后來聽出來是在喊人名好像是林……清。我就問楊娜讓她帶我來找你了?!蹦俏话⒁陶f完眼光很銳利地盯著我。
我像是被人抓住的肇事者一樣,低下了頭,我不知道他出車禍了,我也不知道會成這樣。老尹看到我低頭,他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我覺得一陣安慰,哎,要罵要打隨便你們,我不打算還手了。
“哦,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要怪也只能怪我兒子不該酒后駕車。林清,你可不可以去趟醫(yī)院?”
“啊?哦!可以,我跟你們?nèi)??!蔽铱纯蠢弦?,我跟她們走了?/p>
其實我的心里挺難受的,看到歐陽鵬頭上纏著繃帶,左腿上纏著繃帶,活蹦亂跳的一個人變成這樣,我心里更難受。
他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睡著,我看到了他們的一大家人,可能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其他親戚吧,好像有一位年輕女的長得想讓人多看一眼,可我不敢看,因為他們?nèi)级⒅?。我只能看著歐陽鵬的爸爸,歐陽鵬長得像他,很有輪廓,也是高個子。他爸的臉憔悴不堪,可能這兩天都沒合眼了?!澳憔褪橇智??”“嗯,我是?!蔽铱粗鴼W叔叔,他也在看著我。然后他說:“鵬鵬又睡過去了?!蔽覀兌紵o言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歐陽鵬。
“林……林……清……”歐陽鵬在囈語,又在說胡話了。我走到歐陽鵬的床邊,我握住他的手,“我是林清,我在這里?!笨墒撬麥喨徊挥X,還在胡說著,不停地發(fā)著這兩個字的音。
我把他的手半立起來握緊,很緊很緊,然后我靠在他的床邊,我的唇靠近他的耳朵:“我、是、林、清,我、在、這、里?!蔽覝厝岬匾蛔忠痪涞卣f著,我一字一句地重復(fù)著,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反正總比干站著強。
重復(fù)幾遍后,他安靜多了,仿佛他聽到了似的,又重新睡過去。
他爸他媽焦愁的臉上終于有點放松了,他爸要大家都回去休息休息,只剩他和我在這里陪著歐陽鵬。
“歐叔叔,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這兒有我呢!”我看著他爸深凹的眼睛和疲憊的容顏說。
“沒事的,我出去抽抽煙就好?!彼鋈チ?。
歐陽鵬還在昏睡,我就看著他的眼睛,我多么希望他能突然睜開,他能突然地清醒過來??墒菦]有,他還在睡。
“哎,歐陽鵬你要是能跟我們一起去爬峨眉山就好了,你就會跟我一樣有一種感悟,你就會珍惜生命,你就不會為了一點小事一點小氣,就拿生命開玩笑,生命是可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