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忻在手機(jī)里傻乎乎地喊我:“孩子它姥姥,孩子它姥姥?!?/p>
我正在學(xué)校餐廳里吃著熱騰騰的牛肉老湯面,差點兒一口噴出去。兩秒鐘后,我終于恢復(fù)鎮(zhèn)定,不咸不淡地回答:“呃,孩子它爺爺?!?/p>
這個詞語讓旁邊在座幾位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同學(xué)驚訝到停下了筷子行注目禮的地步,蔡小葵更是張圓了嘴巴,露出一副夸張的表情。我吐了吐舌頭,恨不能海扁何奕忻一頓。何奕忻在那頭卻嘿嘿笑著,頓了頓,一副調(diào)侃的口吻說道:“怎么一副想扁我的表情?”我猛然站起身,四周打望。餐廳的玻璃門外,站著一個很高很瘦的男生,左手放在耳朵邊上。我心里一陣疑惑,他就是那個該死的何奕忻嗎?
蔡小葵抬著頭望玻璃門外,嘴里喃喃說道:“有美少年耶……哪個班的呢?怎么很眼生?”我看了看蔡小葵。她一向是花癡女,哪個班有美少年,資料背景什么的在她不懈的努力下,會像檔案般存進(jìn)她那顆不大的腦袋里。多數(shù)時候,女生扎堆討論男生,她都會如數(shù)家珍一般報出對方的星座血型。這個少年,如果沒在蔡小葵的腦袋里存檔,那么百分百是陌生的了。
我又看了看門外的少年,會是他么?
我不知道何奕忻長啥樣,也不知道何奕忻有多高,更不知道何奕忻體重多少。甚至,我不知道何奕忻到底是男是女。我對他的唯一了解,就是“何奕忻”以及他的網(wǎng)名“竹子”這兩個代號。可是,他卻知道我長啥樣,我有多高,我愛吃什么,還有……我是男是女,荒謬吧?
正在心里犯嘀咕與抗議的時候,玻璃門外的少年已經(jīng)跨進(jìn)餐廳了,個頭明顯很高,陽光被擋去許多。他嘴角斜翹著,朝我走來,一路引起不少女生的注意,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嘴里還不忘竊竊私語。
當(dāng)他站定在我面前時,我發(fā)覺自己需要微微抬頭才夠得上他的目光,我情不自禁地蹦出一句:“你果然像竹子一樣高?!彼呛切α?,對我說:“初次見面,請多多關(guān)照!”我剛滿足于他的禮貌,誰知他頓了頓,又來了句,“孩子它姥姥!”
四周傳來竊笑聲,蔡小葵突然很不合時宜地大笑起來。我咬了咬牙,惡狠狠瞪了蔡小葵一眼,拎起書包離開餐廳。何奕忻在身后一步步跟著。走到操場上,何奕忻沉默著就如同一個認(rèn)錯的小孩。
我的氣消了,停住腳步,轉(zhuǎn)身。何奕忻居然剎不住車,一頭撞上來。我趔趄一下,身體往后倒。何奕忻忙伸出長長的如同竹子一樣的手臂,一把將我攬在懷里。
幾秒的停頓后,我仰著頭看到何奕忻的眼睛:黑色玻璃球像一面鏡子,有些清澈的風(fēng)景在里面閃爍跳躍。
還沒來得及細(xì)細(xì)分辨清楚彼此眼睛里的風(fēng)景,我們都聽見一個聲音在背后喊:“薏米―――薏米―――你的飯盒……”
蔡小葵,又是那么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
認(rèn)識何奕忻,像一場亦真亦幻的夢。而對于何奕忻喊我“孩子它姥姥”,實際上,不過是我家QQ寵物小妞成年了,結(jié)婚了,然后生子了。于是,我連續(xù)跳級,搖身變成姥姥,何奕忻變成爺爺。這中間的媒人是原辰。
兩個月之前的某天,我家QQ寵物小妞終于轟轟烈烈成年了,那種成長是帶著隱忍、急切以及新鮮的感覺。為了看婚后的寵物會變成什么樣子,我急吼吼地在QQ上喊原辰:“原辰,做紅娘吧?”
原辰發(fā)了一張很驚訝的表情過來。我忽然惡作劇地歪倒在屏幕前。
“原辰,幫我介紹個少年吧。”
“原辰,他要帥哦,還要會打工掙錢買巧克力哦?!?/p>
“原辰,你在不在看嘛?”
半晌,原辰的電話撥了過來,他在電話里一本正經(jīng)地喊道:“薏米,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拿著電話笑倒,原辰卻用嚴(yán)肅認(rèn)真的聲音問我:“薏米,跟我說說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停止了笑,也換用嚴(yán)肅認(rèn)真的聲音,鄭重地解釋事情始末,將我家寵物小妞的婚事強硬托付給他。原辰聽完,無可奈何地說:“薏米,你越來越頑劣了。”說罷,假裝生氣,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