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隊長狠狠一拍桌子:“這兵還得了!這不是條活驢兵痞?!我整不住他我這隊長還當什么當呀!”
李教導員說:“隊長,你先別動氣,這事還得調查,這只是金貴一面之詞?!?/p>
高隊長:“這不是明擺著嗎?金貴一個憨厚的農村娃子還會編瞎話?像金貴,像我高風冷和你李教導員,我們這些從土坷垃里拱出來的農村娃子,娘胎里就沒帶出鬼心眼子,小賊膽子,花花腸子!”
李教導員說:“隊長你這是血統(tǒng)論了,農村兵有好有賴,城里兵也一樣。”
但在高風冷的骨子里,這觀念絕對是根深蒂固的,少爺兵和農村兵發(fā)生沖突時,錯肯定在少爺兵,問都不用問。
當高隊長和康排長彼此氣哼哼地面對面時,果然少爺兵那伙拋出另一種版本。
對質!對質就對質!誰怕誰呀?
金貴班里的兵最有發(fā)言權,面對幾位隊排領導,金貴理直氣壯地質問兵們:“我金貴啥時候讓你們打過洗腳水?我金貴啥時候熊過你們煙抽?趙丫,你說,到底有這事嗎?為了弄錢給我買煙抽,你老娘把下蛋的老母雞都賣了?這事是你的還是我的?我為了給我班里的兵買奶粉補養(yǎng)身子,不但要我老娘賣老母雞,還把我家做種的大公雞買了呢!我金貴好事做了一大筐,你們反倒把屎盆扣到我頭上!”
兵們紅頭漲臉憋了半天,趙丫憋出一句話:“班長,你……從沒欺負過咱!”
其他兵默認。
康冬冬驚得合不攏嘴巴,高風冷得意洋洋地準備處置陶笛。
康冬冬找到陶笛大喊:“你他媽到底咋回事?我在高風冷面前灰頭鼠臉的不要緊,你小子這回算是被他放到案板上,他是想怎么剁就怎么剁了!”
陶笛被關進禁閉室思過寫檢討,晚上趙丫把歉疚的臉伸進窗戶說:“陶笛對不起,人家金貴有隊長護著,他說我們就是揭他也撈不著好餅子吃,他跟我說,要是我這把保了他,他保證半年之內讓我入黨。陶笛你是城里兵,你不知道我們這些山村娃子日子過得多不容易!”趙丫哭了:“爹媽在那個土窩子里受了半輩子窩囊氣,村長熊我爸,村長的老娘們兒熊我媽,我爸承包了養(yǎng)魚池,村長天天不花錢來抓魚,我媽做一手好針線活,村長的老娘們兒總是找我媽給她一家大小做衣服,我當兵了,爹媽說,咱們老趙家這口氣全靠你爭了,你在隊伍上入個黨,復員回來,怎么的還不在縣里的公安局弄個警察干干,往后村里就沒人敢這么使喚咱了?!北緛硖盏严虢o他一嘴巴,趙丫一哭,把他的氣哭沒了,“行了,你滾!”
“陶笛,我欠你的,我一定會還!”趙丫哭著走了。
陶笛拒絕寫檢討,高隊長冷笑:“好!你小子驢,我比你還驢!看我怎么整治你,我非殺殺你們這幫少爺兵的威風不可!”陶笛被剝奪了訓練資格,變?yōu)閺氐椎膭趧诱?,他擦完了全隊的玻璃窗,又抱著掃帚打掃營區(qū),然后被分派到伙房去削土豆胡羅卜,這還不算完,黑板報上,一篇篇評論兵痞作風的文章,指名道姓地說陶笛,仿佛他真成了橫行隊里的兵痞。
趙丫站到黑板報前哭了,李教導員發(fā)現(xiàn)了趙丫的眼淚,就把他招到自己房子里談心,李教導員循循善誘,幾句掏心窩子的話過去,趙丫承受不住了,跟李教導員把什么什么都說了,“教導員我還是個人嗎?人這張臉皮我趙丫不配呀!”
李教導員重重地拍著他的肩:“你是特戰(zhàn)隊的士兵,記住,兵的骨頭是寧折不彎的?!?/p>
高風冷大吃一驚:“這么說,我是委屈陶笛這小子了?”他想了想又說:“這小子底氣足啊,天大的委屈扛著,他居然吃得住勁兒,擱一般小心眼子的兵早受不了了,沒準兒會弄出個神經分裂,這小子行!”
“你呀,趕緊把那套血統(tǒng)論丟了吧!”李教導員笑說。
金貴的班長被拿下來了,陶笛被康冬冬派到二班去當班長,緊跟著康冬冬也把自己的鋪位搬到了二班宿舍,他離不開陶笛,跟這小子在一起,他就覺得心里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