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搖了一下頭,突然有種想給自己一巴掌的沖動,不假思索伸手把她搖醒:“守守,別睡了,我送你回去。”
她惺忪地睜開眼,看了看腕表,只覺得渴睡:“都快三點了……我就在這兒將就一下得了?!?/p>
“那不行,”他態(tài)度蠻橫,“我送你回家,我這兒沒客房?!?/p>
“那我就睡沙發(fā)?!?/p>
“不行!”
“那我睡你床,”她口齒不清,思維卻還清楚,“你睡沙發(fā)。”
“不行!”
“你很煩耶?!彼洁?,將自己往溫暖更深處擠了擠,重新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腳都有點腫了,因為穿著牛仔褲,睡了整夜,連身都沒有翻。
守守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是在哪兒。
紀南方的床很大,其實因為睡房大,足足有五十多平方,依舊是整面的弧形窗,對著空蕩蕩的天際線。沒有窗簾,守守睜開眼就看到窗外那方藍天,有云慢慢地流過,低得似乎觸手可及。
她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才起來。主臥洗盥間也很大,鏡子又多,顯得有點空蕩蕩。同臥室一樣,主色調是黑與白,看著有點冷清。因為被子太暖,她睡得口干舌燥。洗漱過后下樓去,樓下也很暖,雙層玻璃上全是細白的霧氣,仿佛蒙著一層抽紗窗簾。而紀南方裹著毯子,一動不動地睡在沙發(fā)里。她一時調皮,躡手躡腳走到沙發(fā)前,然后伸出手,正想要大叫一聲,他突然眼睛一睜:“你干嗎?”
倒把她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把魂嚇掉,只拍胸口:“嚇死我了。”
“誰叫你不安好心?”他坐起來,扒了扒頭發(fā),其實他的頭發(fā)并不凌亂,但穿著睡衣,多少跟他平常的樣子不太一樣。守守生氣被他嚇著,故意鄙夷他:“原來男人不打扮也不能見人?!?/p>
他沒跟她一般見識:“你等一下,我洗個澡,換件衣服送你回家?!?/p>
她不想回家,叫他送自己去城西,車子停下來后,他看著那幢樓直皺眉:“這什么地方?”
“宿舍,臺里分的?!?/p>
“你不還沒畢業(yè)嗎?”
“我在實習啊,跑來跑去不方便,臺里照顧我,就分給我一間?!?/p>
他的車太好,已經有過路的鄰居在回頭看,她急急忙忙要下車:“三哥,我走了啊。”
他一句話沖到嘴邊打了個滾,及時咽下去。
看她推開車門,他不由得追上一句:“你自己小心,照顧好自己?!?/p>
不過一句話的工夫,她已經三腳兩步跑出老遠了,深秋晨曦里,她周身蒙著淡淡的陽光,輕盈躍跳,像一只小鹿般回過頭來,清清脆脆地答他:“唉!”
大四上半學期,課程已經無多,大家都在實習,很少有人回學校去。下午的時候她去拿幾本書,秋天的校園其實很美,法國梧桐的葉子已經發(fā)黃,像是一枚枚精心制作的書簽,把綠意褪盡,只余了秋的脈絡。天氣有點冷,她只穿了薄薄一件毛衣,走在路上,有些吃力,只覺得冷。
起初她要回國的時候,母親很生氣,父親更不解,但她就是要回來,最后父母終究讓步,附帶條件:碩士學位還是出國念。
她其實心里很厭倦,哪怕讀到博士又有什么用,既然已經惹父母生氣了,索性挑了自己喜歡的專業(yè)。父母安排的學校也不去,偏偏選了這一所大學。校園很小,而且美女如云,她很容易把自己湮沒在人堆里。
她沒有想過會在這里認識易長寧。
她最小的一位堂兄葉慎宣有個中學同學鄭知衡,也在這所大學,只比她高兩屆,葉慎宣特意打電話拜托他照顧守守,鄭知衡二話不說:“放心,你妹妹就是我妹妹?!?/p>
結果這位鄭大哥真的將她照顧得很好,他是學生會主席,風云人物,一呼百應,人人都買他面子。她有這樣一位大哥罩著,自打進校門,遇上的最大驚險,不過是在寢室吃糖炒栗子剝出一條蟲子。日子過得平靜又快樂,幾乎都要悶得發(fā)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