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僥幸了半晌,從派出所出來,就給阮正東打了個電話。原本想請他幫忙替自己向老麥道謝,誰知阮正東的手機關(guān)機,又打病房的電話,響了許久都沒人接。
她覺得有點奇怪,但想或許是做治療去了,也沒太在意。看看時間不早了,就去超市買了菜,又回家包了餛飩煮好,才提著保溫桶攔了部的士往醫(yī)院去。
那層病房一如既往的安靜,她敲門沒有人應(yīng),試著扭了扭門鎖,也是鎖著的,于是走回護士站去問:“請問1708的病人是做治療去了嗎?”
護士小姐抬頭看了她一眼,認得她是常來的,于是說:“1708出院了。”
佳期一怔,重復(fù)了一遍:“出院了?”
護士小姐說:“是啊,今天早上病人堅持要出院,專家組的幾個教授都不同意,最后管業(yè)務(wù)的趙院長出面協(xié)調(diào),才簽字放他出院走了?!?/p>
佳期不由問:“那他是回家了嗎?”
護士搖了搖頭,說:“那我們就不知道了?!?/p>
佳期心里亂七八糟的,提著那沉甸甸的保溫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樓。茫然地抬起頭來,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站在醫(yī)院大門口,黃昏時分馬路上車流熙熙攘攘,可一時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騰出手來再試著撥他的手機,還是關(guān)機。掛上電話佳期覺得十分茫然,這才仿佛知道,現(xiàn)在自己除了他手機號碼,再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聯(lián)絡(luò)到他,可是他連手機也關(guān)了。
到了晚上,她已經(jīng)撥了無數(shù)遍阮正東的手機,仍舊是那句請稍后再撥。佳期不由著了急,只擔心他怕是病情有了什么變化,可是怎么也想不出他為何突然執(zhí)意要出院,而且還這樣匆忙。
她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一整天阮正東的電話仍然關(guān)機,她只怕他出事,坐立不安,最后終于打電話去電視臺,輾轉(zhuǎn)周折,費了很大的勁才問到阮江西的電話。
阮江西遠在云南出差,接到她的電話十分意外,聽她說阮正東出院,更覺意外:“什么?你等一等,我打電話回家問問?!?/p>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打電話回來,語氣里已經(jīng)有隱約的焦慮:“他沒有回家,家里的工作人員說他沒回過家。我打電話到他公寓沒人接。西山和密云兩邊別墅的人也說他沒回去過。這幾天我媽陪我爸出國去了,我哥肯定是瞞著她辦的出院。”
佳期猛然心一沉,突然就覺得害怕。
下班的時候,佳期猶豫了一下,沒有像往常一樣搭地鐵,而是走了一站路去乘300路。佳期已經(jīng)有許多年不再搭這條線,沒想到短短數(shù)載,這條線路已經(jīng)如此擁擠??照{(diào)車上仍是摩肩接踵,擠得人幾乎沒有立錐之地。天氣太冷,車窗玻璃上全是白色的水汽,朦朧的車窗外,城市的天空一分分暗下來,而她夾在擁擠的人潮里,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后來上車的人實在太多了,車里擠得像沙丁魚罐頭,車里空氣不好,佳期覺得透不過氣來,終于下了車。
下車后抬頭一看,才知道原來是玉淵潭。
天氣很冷,許多公汽正在離站,一輛接一輛,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唯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隆冬的寒風里,仿佛無所適從。
她把手插在衣袋里,走到公園大門去,門口的管理員有點狐疑地看了看她,提醒她:“已經(jīng)快閉園了啊。”
進公園后,順著路走了很久,她才在一張長椅上坐下。
這公園她也很久沒有來過了,最后一次來,是跟孟和平。櫻花節(jié)人很多,為了搶一個好位置拍照,等了許久,合影又央另一對情侶幫他們拍。
那些照片后來都沒有了,在落英繽紛、飛紅成陣的花雨里,他擁著她含笑。
青春的、憧憬的鏡頭里,露出幸福的笑顏。
有老人慢跑從她面前經(jīng)過,篤篤的步聲,很有節(jié)奏。風很冷,凍得她腦子發(fā)僵。她掏出手機,翻到電話簿的阮正東,準備按下?lián)艹鲦I,可是遲疑著,終于還是關(guān)上滑蓋。
她一直坐到閉園,肚子很餓,于是從公園出來就走到必勝客去,就著熱巧克力叫了咖喱至尊,辣得唏噓不已,最后將披薩吃掉了大半,自己也覺得自己余勇可嘉。
吃飽了,人就會比較快樂。
周靜安常常這樣說。
可是她現(xiàn)在吃飽了,卻一點也不快樂。
就這樣渾渾噩噩直到周末,因為忙,人倒有點麻木,阮正東就這樣消失了,仿佛不留半分痕跡。起初她還每天撥好幾次他的手機號,可是永遠是關(guān)機,漸漸她不再撥了,她也想過是否再給江西打一個電話,但轉(zhuǎn)念一想,還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