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站起來，脫掉外套，嘆氣。

碧好說：“你去收回帖子吧?！?/p>

他只得點頭。

乃娟像現(xiàn)場觀眾看一場俊男美女的精彩演出一般，她不覺是悲劇，因為兩個人條件實在太好，不愁前途。

他取過首飾盒子失意離去。

兆芝低頭呆坐。

“究竟是為什么？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們了，他有第三者，抑或你另外看中了更好的？”

兆芝搖搖頭。

“你爸媽也很生氣，非得有個交待不可呀?！?/p>

“我暫時不適合結(jié)婚生子守在家里做好妻子，我還想到法國羅華谷釀酒區(qū)住上一年半載，回來繼續(xù)讀醫(yī)科，或許加入微笑行動?！?/p>

乃娟這時開口：“那答允人家求婚之前就應(yīng)該說明，應(yīng)顧及他人感受。”

美女垂頭：“是，是我錯?！?/p>

“叫別人傷心困擾，有欠公道?！?/p>

“我會向他鄭重致歉。當(dāng)時我沒有細(xì)想，直到婚期逼近，才知道真的要上戰(zhàn)場了，心驚肉跳。”

乃娟說：“只有美人才有資格做這種事。”

兆芝又飲泣。

“這又是為什么？”

“日后不知還有無機(jī)會結(jié)婚，也許會后悔，他又沒說會等我?！?/p>

乃娟啼笑皆非。

“太自私了，怎可永遠(yuǎn)把自身放在首位?！?/p>

碧好說：“上帝創(chuàng)造馬兆芝之際，與別人不同，只有她可以放肆任性?！?/p>

乃娟問：“這里沒我的事了？”

碧好送她出門：“勞駕你?！?/p>

乃娟忽然微笑：“能夠做馬兆芝真幸運?！?/p>

“上帝很公道，她什么都有，就是沒腦筋?！?/p>

乃娟答：“光得一個腦筋，少了那樣好看的肉身，又有何益？”

碧好看著乃娟：“在我心目中，你是美人中的美人?！?/p>

乃娟嗤一聲笑：“你不算，你是自己人?！?/p>

她們兩個人擁抱一下道別。

到了停車場，有人迎上來，乃娟定睛一看，原來是兆芝的未婚夫。

“你還未走？”

他低頭自嘲：“不舍得?！?/p>

乃娟這時又覺得他沒有危險性，但是，亦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匆匆上車。

然后，忍不住忠告那男生：“回去吧，一個人的尊嚴(yán)最重要。”

他有所頓悟，輕聲答：“你說得對，謝謝你?！?/p>

乃娟沒有直接回家。

她駕車到社區(qū)中心。

利家亮在泳池教一群老太太做水力運動。

老人們恐怕已全體超過七十歲，人老心不老，嘻嘻哈哈，似一群小女孩。

人人都會老。

乃娟極小時，以為小孩生下來是小孩，老人生下來就是老人，以此類推，恒久不變。

外婆給她看幼時照片：“乃娟，這是你一歲之時?！?/p>

“不，”乃娟答，“這是嬰兒，不是我?！?/p>

后來才知道，人人源自嬰兒。人人有一日都會變成老翁或是老婦。

將來，如果夠福氣的話，她吳乃娟也會成為一個外婆。

乃娟含笑看老人做體操。

呵，皮膚松弛地掛在關(guān)節(jié)處打轉(zhuǎn)，一臉雀斑，動作遲緩，但是她們精神矍鑠，自在樂觀。

利家亮穿了件緊身黑色橡皮衣，因長時間浸在水中，人體美感在最巔峰狀態(tài)，煞是好看。

乃娟坐在長椅上靜靜欣賞。

“你也在等人？”

說話的是一個圓臉老先生：“我來陪妻子，她去年小中風(fēng)，醫(yī)生叫她來做水中體操?！?/p>

乃娟贊他：“是應(yīng)該鼓勵她?！?/p>

老先生笑笑：“健康最重要。”

“通常到了三、四十歲，這個觀念才會漸漸浮現(xiàn)。”

老先生問：“你認(rèn)識利醫(yī)生嗎？”

乃娟一怔，輕輕搖頭。

利家亮是醫(yī)生？

“利醫(yī)生每周都到中心做義工，真是難得?！?/p>

半晌，乃娟聽見自己問：“他是什么科的醫(yī)生？”